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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雾霾,看见你(35)

作者: 李作梦 阅读记录

俞晨害怕得有些想哭,对许临求饶道:“它已经死了,把肿瘤取出来又有什么用?”

许临不发一语,将蓝色塑料布盖在猫咪的肚皮上。

俞晨全身颤栗。

许临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破开了橘猫的肚皮。

俞晨惊呆。

几个诊所的员工走到俞晨旁边,俞晨发现他们丝毫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反而像是满意地观摩风景一般。

年仅十五岁的许临,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如同手术台上的外科医生一样熟练地在猫肚子里摸索,拉出一团乌紫色的半透明东西,说道:“这是猫的子宫。”

俞晨一阵恶心反胃,用手捂住了眼睛,大叫:“你这死变态!”。

直到几声微弱得像耗子一样的猫叫声响起,俞晨捂住眼睛的手才露出了几根指缝,看见一只湿漉漉的猫仔从被剪开的羊水球里慢慢爬出,其他两个羊水球一直没有动静,许临利落地用剪刀剪掉了发出叫声的猫仔胎盘和脐带。

许临对俞晨身旁的诊所工作人员问:“你们有破棉毯什么的吗?就算是保温箱也需要盖一盖,还有氧气罩。”

工作人员依照许临的指示离开手术间去找东西了。

许临将那只仅剩的、湿漉漉的猫咪捧在手里,忽然凑近它,掰开它那细小得不超过两厘米的嘴唇,开始往里面一点点吹气…….

俞晨震惊地、身上仿佛被钉在地上一样,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生命支持仪器都送进来了,许临打开已经通了电的保温箱盖子,在对着猫仔吹气吹了将近两分钟后,小心翼翼将它放了进去,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并用棉签沾了酒精涂在嘴唇上杀菌,然后将子宫和已经死在羊水球里的猫仔一并塞回母猫肚子里,细致地为它缝合了伤口,神情依然庄重而威严。

橘猫安详地躺在手术台上,带着两只尚未出世的猫仔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俞晨一阵恍惚,仿佛看到这只猫在笑,因为最起码,它有一个孩子是活着的。

一个和俞达忠年纪差不多大,身穿白大褂的长者出现在俞晨身旁,满意地望着许临这一系列举动,却又严厉地警告许临:“猫的体内有寄生虫和细菌,下次这样的事情可不要再做了。”

许临淡定回应:“好的,秦叔叔。”

这个被许临称呼“秦叔叔”的人拿着一块被叠成保温箱大小的薄棉,走过去轻轻垫在保温箱里的猫仔身下。

俞晨望着这只在保温箱里弱小却在努力蠕动的生命,问许临:“你不是跟我说母猫肚子里长的是肿瘤吗!?”

许临回答:“一群生下来也活不了的猫仔,不是肿瘤是什么?”

他并没有在保温箱前停留多久,用白布把橘猫裹起来,对俞晨说:“你回家吧,我去把猫埋了。”

“我和你去。”

“随便你。”

秦叔叔走到俞晨身边,对她和许临说:“不要埋在学校里了,把它留在这里吧,我拿去防疫站火化,骨灰我会埋在那附近的树下。”

俞晨咬了咬嘴唇,许临轻叹一声,把手里用白布裹住的橘猫交给了秦叔叔。

在回家路上,许临和俞晨并肩走在路边新种的马尾松下,两人靠得很近,俞晨注意到许临额头上的汗珠,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用指甲抠着手里矿泉水瓶的包装壳,犹豫半晌后问道:“你刚才…也很紧张吧?”

“嗯。”

俞晨不知道为什么,许临平时明明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的身高,此时的他挺着背脊走路却比自己高出去半个头,她看得到他倨傲方正的下巴,看得到他下巴上隐隐的胡青,也看得到,他的目光不管如何平淡冷漠,嘴角却是始终上扬的。

心跳 “咚、咚、咚”

……

在那个十五岁少女的心跳声中,俞晨从梦里醒过来,已经是凌晨。

她拉开淡绿色的窗帘,望着窗外苏醒的北京城,灰白色的天空罩着一层雾,却也不算厚沉,俞晨心想今天的天气不会太差。

喜欢许临,就是从看到他的嘴唇碰触猫咪的那一刻开始的吧,也因此,在阜外医院和他第一次重逢时,她才会对那个小女孩立下断言——

这个坏医生,是个好人……

那一次,秦叔叔告诉她,许临自从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就一直留在他的诊所帮忙,他对于解剖动物有着天生的感应与知觉,用刀的手感比正常人要灵敏很多,可是这样的孩子是不能过度宣传与张扬的,只能把他悄悄留在诊所帮忙,平时在旁观摩一下动物手术。

关于那只被许临推了注射器的流浪猫,猫肚子里确实长了诊所无法治疗的肿瘤,药水也是秦叔叔给许临的,因为许临告诉他,那只猫在大雨滂沱时躺在垃圾箱旁确实很痛苦……。

俞晨走出许临的房间,看到这个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人,身上什么也没盖,似乎是刚回来就扎倒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俞晨捡起一根吃起来,拿起豆浆喝了两口。

“客厅卫生间里有新的洗漱工具,你自己去抽屉里找。”他闭着眼睛懒懒说道,吓了俞晨一跳,豆浆呛到了膝盖的裤子上。

“你晚上几点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连忙问道。

“刚回来,不然怎么买早餐?”

他的回答永远富含逻辑。

“我得走了。” 她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说道。

“先去卫生间洗脸刷牙”他的语气里带着“命令”。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他翻了个身,又睡过去,而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俞晨跑到卫生间照做。

第15章

俞晨在卫生间浴柜的第二层找到了洗漱工具,毛巾的棉质一摸就知道是上等货色,牙刷是松下电动,还封在包装盒里,她叨叨念道:“给客人用的洗漱工具难道不应该是一次性的吗?”

等她整理好自己走出洗手间,把牙刷和毛巾装进包里,拿上包正往玄关走,忽然见那人在沙发上缓缓坐起,叫住了她:“你等等。”

她转身,说道:“你的牙刷和毛巾我带走了,我用过了你应该不会再给其他客人用了吧,下次你买些一次性的,知道你当医生的不缺钱,但也不能这样浪费。”

带着笑意的眼纹藏在许临青白色的眼底,此时在清晨破霾而出的光芒中更为清晰,他温柔地望着她。

俞晨最受不了这目光,会让她产生愚蠢的妄想。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竭力要学会他的淡漠,并且自以为已经学会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又曾经是邻居,老乡见老乡,难道不应该两眼泪汪汪吗?”他离开沙发,朝俞晨走过来,脸上的笑意渐浓。

同学…邻居…可就是略过了她曾经那么喜欢他的事实。

“当然泪汪汪了,你不知道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么自认倒霉,倒霉到想哭。”内心不知被什么引了火星,她的语气越来越刺人。

“是吗?”他的目光稍稍暗了下来。

许临一直走到她面前,用右手撑着餐桌,左手握成拳抵着胃,她看得到他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凸起,明显使了力气。

“你现在应该很疲倦吧,不说了,休息吧。”她打算降旗退军,走人。

“你在这附近…找到房子了吗?”他略迟疑地问道。

“这儿周围房子这么贵,我和你可不一样……”俞晨想要惯性般往下怼,可是看到他白里混着青的脸色又立马住了嘴。

“要不…你搬到这里来吧….你可以住客房。”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许临从来最不擅长的恐怕就是对别人提出建议,在他认为,个人既定的主观想法是很难改变的,旁人的说服或劝说都是徒劳,如果别人对自己有需要,那自会提出,不提,他从不去猜测。

可是这一次,似乎是自己迫切地想要她回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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