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雾霾，看见你(37)
这时，门铃响起，许临过去看了看屏幕，见是江文涛的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秘书进屋，一眼看见在桌边吃豆浆油条的常青，轻叹一声，对许临说道：“送回去吧，你舅舅为她的事情已经尽力了，不让她住那里，你还想把她放哪里？”
“我自己会想办法。”许临闷声说道。
“当初你要把她放国内你舅舅就顺从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许医生，我知道你在医院做着救死扶伤的事情，就不要拘泥在照顾老年痴呆这种琐事上了。”
“如果那个疗养院管理完善，我舅妈还会跑出来吗？”许临看着江文涛秘书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她有老年痴呆，这种事情怪得了谁，防不胜防……今天你舅舅可跟我说了，不管怎么样要把她带回昌平。”
在政府长期做事的员工最受不了的就是旁人的质问，秘书当然是受不了许临的这种语气和态度的，心想自己本来就不该管着这档子事儿。
眼见常青吃得差不多了，秘书走过去有些用力地拉住她的胳膊，说道：“走，我带你回疗养院。”
“你干什么！”许临厉声吼道，上前想要推开秘书，没想到肩膀已经脱力。
“我不走！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走！”常青见秘书使出蛮力在扯自己的胳膊，惊叫出声，眼角有了泪。
常青和秘书你推我搡，秘书就像逮鸭子上架一样把常青往外拉，一阵猛烈的刺痛如同闪电般在许临的脑袋里炸响，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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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俞晨找了东四附近一家肯德基坐下，要了一杯圣代，一边用那甜腻腻的滋味赶走心里漫溢的沉郁，一边用手机刷着然寿司是什么样的档次，消费多少，评价怎样，没想到却刷到钱粮胡同的然寿司只提供晚餐，是没有中餐的。
那杨禹鲲…是怎样订到的座位….
俞晨咬着嘴唇，不知要不要打电话给杨禹鲲让他改订，可是这也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来了北京这么多年，连然寿司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不知道供餐时间，杨禹鲲主动提出去那里吃午餐，可能正是在试探自己的眼界和见识。
她这样想着，心里一阵悲哀。
“看来还是肯德基的圣代比较适合我。”她自嘲道。
含着圣代的塑料勺子，俞晨望着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想道：“蝼蚁而已，何必在意这些琐事……”
……
许临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和睦家神经外科的病房，崔娇坐在一旁为他调慢点滴，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你舅舅让往这儿送的，我没办法。”她望着缓速滴落的液体一脸淡定地继续说：“你的右颞叶星形细胞瘤只是WHO I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做手术，如果发展下去，你以后就不仅仅是晕倒，还会发生癫痫。”
“生老病死乃寻常之事。”说完，他目光四处搜寻手机。
“你的手机留在家了，这时候你要静躺，不能有打扰。”她知道他的想法，继续说：“有你舅舅在，当然是把常青送回疗养院了…”
他撇了撇有些发干的嘴唇，苦笑道：“我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保护她。”
“许临，如果你想要保护谁，首先要照顾好你自己。你的脑瘤虽然并不严重，可是以后很可能发展为生长较快的II级，甚至恶性III级，这些你都不担心不害怕的吗？”
“不怕。”他淡然说道。
崔娇似乎已经明白他选择不做手术的原因，眼里覆了一层薄薄的光，可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心，话锋一转说道：“听我爸爸说，你三年前的神经性头痛已经很严重了，那时发现你的海马区有胶质瘤，不过还好是良性，很快就手术摘除了，在术中唤醒的过程中……他问了你一些问题…..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许临打断崔娇。
崔娇眼见这个人想要起身却又无力地躺回床上，冷冷说道：“告诉我，她是谁？”
“你需要知道吗？”他已经有了怒气。
“我就要结婚了，怎么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她语气冷冽。
“崔娇，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需要，我给予，这是最简单的供求关系不是吗？你也顺利拿到了你前夫的遗产…”
“我只是想要知道俞晨是谁！…”沉静的崔娇此时还是红了眼眶。
“她是谁…我想我在术中唤醒时已经告诉过你父亲了…”许临抬眸。
崔娇的脸一下子凑了上去，双手抚住他倨傲的下巴，俯身吻住他的唇。
她从不相信，男人的爱可以凌驾于性之上。
许临猛地用力推开了她，大声说道：“她是我愿意付出生命的女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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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迟疑，俞晨还是在十二点半准时出现在了钱粮胡同的然寿司门口，却看到杨禹鲲已经早一步在那里等待，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衣，胸前的两颗扣子是露出的，浅灰色西裤稍显正式，凸显出笔直修长的腿。
他双手抱臂，站在这四月天的阴雨中仍觉湿凉，目光有些迫切地搜寻四周。
俞晨远远朝他招手，喊道：“杨禹鲲。”
杨禹鲲看到俞晨朝自己走来，笑了，俞晨喜欢这不加修饰的笑容，两排牙齿全部露出来，让人感受到真挚与殷勤。
“等多久了？我想我是准时的。”俞晨看了看腕上的小米手表，微笑着说。
“没多久，在店门前等待尊贵的女士，是我的荣幸。”他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殷勤，盈盈笑道。
“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的吗？”俞晨眯缝着眼睛看他，觉得他的脸过于白净，似乎在这阴雨的天气有种在发光的感觉。
“不是，只对你这样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打开店门，俞晨走了进去。
店里只有八个座位，杨禹鲲和俞晨在寿司师傅正对的中间位置坐下，师傅正在低头准备食材，脸上表情认真而严肃，将手中的寿司视为艺术品。
这里的一切对于俞晨都是陌生的，她却面带微笑假装自己已经熟悉，杨禹鲲认真仔细看着她，就像寿司师傅看手里的食材一样，问道：“你怎么了？”
俞晨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杨禹鲲，“什么？”
杨禹鲲用手撑着下巴，含笑戳穿：“今天的你，和那天不一样了。”
俞晨盯着师傅手下正在做的一道蟹膏，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杨禹鲲活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说道：“你有烦恼。”
俞晨笑了，“已经没有了，人活一世，还是呆在自己的世界寻找快乐为妙。”
“那如果自己的世界没有快乐呢？”
“那也不能擅自越界，去影响别人。” 。
杨禹鲲定定望着俞晨，缓缓说道：“我前几天…专门跑了一趟，把胖胖的骨灰埋在白马寺外面的罗汉松下面了，我想那棵松树会越长越好的。”
“嗯，那就好。”俞晨的心绪根本就不在和杨禹鲲的谈话上。
杨禹鲲黯然说道：“胖胖是我母亲曾经养过的猫，后来转交给我，最后…转交给我姥姥。它的身上带着我和姥姥的气味，我想它死后，还是会见到我妈妈，妈妈一定能感知到我和姥姥都很想她。”
俞晨大大咧咧说道：“才不会呢，我想它的临终遗愿不会是见到你妈妈，而是得到一身皮毛，成为萌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杨禹鲲笑起来，眼弯里的温柔治愈着俞晨内心此时的缺口，让她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真好，这是一个和许临截然相反的人。”俞晨心里想道。
……
许临脚步缓慢地从和睦家医院走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在病床上居然已经睡了七八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