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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雾霾,看见你(5)

作者: 李作梦 阅读记录

凌晨两点半,俞晨一个人牵着一只被虐待过瞎了一只眼睛的金毛,走在人稀车疏的街道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终于没有力气再向前走,坐在路边的花圃沿上失声痛哭,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连月亮也没有,她连同这点委屈也受不了,哭声越来越响亮,还好周围都是关了门的商场和高速架桥,没人见到她的狼狈。

金毛跳上花圃老实坐在她身边,张口打了个哈欠。

时间回放到昨日下午两点,俞晨正在洗手、戴手套,耳背上挂着蓝牙耳机一边和王晞通电话一边拿起手术刀和镊子,手术台上是一只被打了麻药的泰迪,四肢被胶带绑住,歪头吐出舌头跟个布偶玩具一样,下半身露出那颗小小的蛋蛋。泰迪的蛋蛋虽小,发情时却是最为精力旺盛的那种,于是主人为了不让它浪费精力,在它刚满一岁便迫不及待把它送来做节育了。

“鱼,曹兰平那狗东西现在还不回微信,电话也不接,他这算是什么意思,真要和你断啦?”耳机里王晞的声音就像小子弹一样咄咄咄地敲击俞晨的心脏。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去他上班的地方堵。”俞晨将碘酒涂抹在泰迪的蛋蛋上。

“怎么就不能堵了,你和他可是谈了五六年了吧,这五六年你为他付出了多少,给他买了多少东西?就去堵!我和你去!再不然我找几个哥们儿和我们一起去!”王晞情绪激动,慷慨激昂。

“算了,他应该是工作上遇到了难事儿,听说他们医院为了冲三甲,准备做首例肾脏移植,他压力也挺大的,别为难他。”俞晨顺着蛋蛋的弧度开始割除。

“你名字叫‘俞晨’还真是叫对了,怎么就这么‘愚蠢’呢?他这是在对你冷暴力呢!你说买房这种事情他都能无所顾忌跟你父母说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这种话,可见你平时把他惯到什么程度了!他当医生也有三年多了吧,不说他家有钱没钱,他自己就没点积蓄!?”说到这里,王晞已经不完全是被曹兰平气到了,俞晨的懦弱劲儿也让王晞郁闷得够呛。

“他…他平时用钱挺费的,需要和同事交际,又需要打点这个打点那个的…没钱也正常…是我自己没本事,给父母添堵,我也不想让爸妈拿这个钱…可是在北京明明租房结婚也很正常,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偏要说等有了房子再结婚…”俞晨停下了手里的刀,鼻子一酸,泪水飞快滚落下来,她眨了眨眼睛,连忙说道:“不行,跟你说话已经影响到我工作了…我挂了。”

俞晨紧紧咬着牙关使劲憋回了心里呼之欲出的委屈,眼泪终于退了回去,她努力使自己专注起来,毕竟手术台上的泰迪还指望她远离蛋疼这种事儿,于是拿起刀和镊子继续沿着蛋蛋的弧形一点点切割。

曹兰平工作的地方就在东四环的大望路上,俞晨每天都在离他医院不远的公交站上等973,就是没有勇气再走上一公里不到去他医院堵他。他所在的医院还属三级,泌尿外科平时接到最多的手术也就是割割□□什么的,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曹兰平一直是郁郁寡欢,认为呆在这种不知名的医院简直是大材小用,对自身有这种观点的人通常是井底之蛙,因此才会自视甚高,他只是硕士学位,手术技能也很一般,再加上性格傲得不行,当然是不受领导重用,于是医院一直准备冲三甲,首例肾脏移植的事情准备了很久,也没有曹兰平参与的份儿。

他割完一台□□,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继续无聊地刷着丁香的论坛,看看有没有其他医院的招聘,同事小羽走过来,在曹兰平的桌子上一屁股坐下,笑着说道:“诶?听说了吗?老杨要辞职了,下个星期就走人,离职手续办得忒快,听说人一下子变得狂得不行,还和人事那边闹别扭,一个月工资都不要了就急着走,你猜怎么着?他在老家交了个白富美,说是给他在那边的一家三甲医院安排好了编制,老杨这不麻利溜地要跑了嘛?”

曹兰平脸上表现出不屑,内心却是极为羡慕的,心想俞晨她爹要不是早些年就转让了矿权,现在怎么着也是亿万富翁了,那自己现在必定也能在三甲混得人五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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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鼠标边的手机再次震动,上面显示是俞晨的来电,曹兰平懒洋洋看了一眼,选择了“挂断”。

俞晨往已经做了节育手术的泰迪脖子上套上“小喇叭”,两行热泪从泰迪的小棕眼里淌出来,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因为心里的疼痛,俞晨看了看,用纸巾为它擦干,对它说:“别哭,如果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也要坚强地扛着,伤了心,那自己就显得更可怜了。”

泰迪的主人出现,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士,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两鬓剔青,中间留着一缕净黑的头发,穿着粗布衬衫粗布裤子,背着一个乌龟形状的黑色双肩包,这是当下“草食男”最时尚的打扮,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很好闻。

俞晨跟草食男交待完预后,开了药,草食男拎着药又凑过来,脸上堆着甜美的笑容,说道:

“小姐姐,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要去其他城市工作了,这只狗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买家。”

俞晨终于相信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她没想到看起来这般天然无公害的“草食男”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就是遗弃。

“你要卖多少钱?”俞晨讨厌与人沟通,既然对方已经决定抛弃,她说再多也没用。

“我三千块钱入手的,养了这一年买狗窝狗粮什么的也花了不少钱,卖两千九,不过分吧?”草食男轻言细语说道。

“明明是要遗弃,还卖这么贵?”俞晨讽刺道。

“我女朋友在的时候,我确实为它花了不少钱,那时是为了表现我的责任感什么的,现在女朋友和我分了,我养着它也没意义了。”

“你他妈混蛋!”俞晨当即对着草食男骂出了口。

韦硕此时正在外面勾搭前台帮他打电话订周末去三亚的机票,他周末在四季酒店和那个VIP打完炮,还要飞去三亚去和他的老情人叙旧。听到俞晨的吼声,让他的小心脏一抖,差点弄撒了手里的咖啡,本能反射般直冲俞晨这颗不□□而去。

草食男抱着刚做完绝育又面临被遗弃的倒霉泰迪,对着俞晨一口一句“疯婆子”“老女人”,终于被韦硕笑容满面地致歉打发走了,韦硕躬身将草食男送出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俞晨怒目而视。

“跟我去办公室!”

俞晨又一次站到了韦硕的办公桌前,这一次韦硕却一反常态地半晌没说话,只是盯着俞晨低怂的脑袋。

她站着越发不自然,多想韦硕对着她激烈开枪,就跟王晞戳她心窝一样。

“俞晨,我发觉你对人怎么比对动物还苛刻?”沉默了半晌,韦硕对着俞晨开了这么不软不硬的一枪。

“人也是动物,是我最讨厌的动物罢了。”俞晨低着头来了一句这么没头没脑的回答。

“俞晨,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得了网上传得那么神乎其神的抑郁症?”

俞晨呆呆站着,脑袋里回响着王晞对她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把自己患抑郁症的事情告诉韦硕,因为韦硕最讨厌自称得了抑郁症的人,认为他们都是些把抑郁当作懒惰懈怠幌子的寄生虫罢了。

她的抑郁症是在曹兰平第五次拒绝和她结婚后确诊的,按照王晞的话就是:“你自虐,你活该,怨得着谁?”

“这和你刚才与客户的争吵无关,我是在茶水间无意中看到你留在那里的药物盒子。”

“哦…哦。”俞晨的头更低了,身子几乎佝偻起来。

“俞晨,站直、抬起头。”韦硕提高音量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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