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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孤鹰坠落(34)【CP完结】

我也要被折磨死了。

他闭上眼,单薄的胸膛灌满了寒风。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他已经非常恍惚了,似有所感地睁开眼。

天空是亮堂的,将雪地照得愈加刺眼,他剧烈地抽泣,再次咳出一摊血。

“柏小少爷。”

他听见男人语气恭敬地说。

艰难地抬起头,他向雪地上光芒最盛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厚实蓬松的白衣,脚上踩着短靴,似乎正打量着他。

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一种名为“羡慕”的心情在肺腑间弥漫。

也想穿上那样温暖的衣服,也想拥有一双御寒的鞋,也想干干净净地站在雪地上。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喉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从未穿过干净的衣裳,身上总是脏兮兮的,颠沛流离,受伤,被毒打,只有在梦里能看见些微美好。

而眼前的少年,比他最甜美的梦境还要美好。

他竟是情不自禁地牵起了唇角,干瘦的小手向前伸出,忘记了满身的痛,也忘记了即将走向死亡。

下一秒,男人残暴地将他的手打了下去。

他跌倒在雪地里,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

“他是谁?”少年突然开口了,锐利的视线直逼男人,“你带他去哪里?”

“小少爷,这是上次抓回来的那批‘脑髓’余孽。”男人笑着说:“他一个小孩,交待不出来有用的情报,拿去当试验品。”

少年面容冷峻,一双英挺的眉倏地皱起。

男人又说:“这是柏先生交待的,‘脑髓’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

他脸上一片冰凉,是落下的泪,还有飘落的雪。

他扬着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少年,轻轻地摇着头,近乎本能道:“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

男人似乎又要施暴,可当着少年的面,却不好发作。

他跪在雪地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少年爬去,声音细得或许只有自己能听见,“我谁也不恨,求求你,让我活下来吧。”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冷淡的笑,“拿一个小孩去做实验,亏你们想得出来。”

男人着急了,“小少爷,柏先生说过……”

少年摆了摆手,垂下眼睑,“你多少岁?”

“六,六岁。”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却学着男人道:“小少爷,我不会害人的……”

“六岁。”少年喃喃道:“才六岁。”

“六岁留着也是祸害!”男人恶声恶气地说,“小少爷,您忘了您父亲……”

少年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男人闭了嘴。

“六年前他还没出生。”少年道:“或者刚出生不久。”

他脏污的小手碰到了少年一尘不染的靴子,以为少年会将他踹开,可少年只是低下头,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小少爷,您不能让我难做啊。”男人哭丧着脸说。

“小少爷,我不想死。”他抱住少年的腿,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忽然,上方传来一阵风声。下一刻,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温暖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少年身上那厚重的、蓬松的白衣不见了。

那白衣,竟然披在自己肩上。

“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儿而已。”少年轻笑着,“放了。”

第二十七章 一丝善心

秦轩文站在角落里,脸贴着墙,将雪白热乎的衣服裹得紧紧的,舍不得脱下来。

这里是那位“柏小少爷”的宅子,宽敞明亮,像宫殿一般。

屋里很暖和,他已经出了汗,却还是不愿意脱掉衣裳。

这件白衣里外都是柔软密实的毛,贴在身上就再也感觉不到寒冷。

不久前,他匍匐在雪地里,腿都冻僵了,柏小少爷转身欲走,他连滚带爬赶上去,急切地抓住柏小少爷的裤脚,匆忙之下,刚披上的白衣都滑掉了。

柏小少爷审视着他,视线冷冷的,“你安全了,可以走了。”

他用力摇头,嗓子沙哑,声音很细,“小少爷,我没有家。”

我的父母、“叔叔”,所有我认识的人,全都死了。

柏小少爷似乎并不动容,却也没有立即离开。

须臾,风将碎雪扬起,他一张小脸煞白,牙齿打颤,“小,小少爷,求求您……”

柏小少爷突然弯腰,将白衣捡了起来,抖掉雪渣,重新披在他肩头,然后拉住他的手臂,温声说:“站起来。”

他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臂,眼睛一点一点变得明亮。

曾经有很多人拉过他的手臂,或粗鲁,或残暴,他总是被拉得很痛,被拉过的地方满是红痕。

没有一个人的手像柏小少爷的手一样温暖,没有一个人的力道像柏小少爷的力道一样温柔。

他两腿战战,实在是撑不起身体。

“站不起来吗?”柏小少爷微蹙起眉。

“能站起来的!”他害怕了,担心被丢下,连忙用尽全力,小手握成拳头,不停捶打膝盖,想将麻意全都打掉,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小少爷,我能站起来,请您再等等我!”

穿军服的男人在后面道:“小少爷,如果柏先生知道……”

“知道便知道。”柏小少爷刮去一眼,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一个六岁的小孩儿,你们也下得去手?”

男人不说话了。

他勉强站起,努力冲柏小少爷扯出一个笑。

柏小少爷的眉心却皱得更紧。

他忐忑难安,知道自己一定是笑得太丑了。

可他不得不笑。

过去的生活教给了他不少求生“技能”,微笑就是其中之一。

人们都喜欢笑着的孩子,他不奢望被喜欢,但笑怎么也比哭好,说不定柏小少爷一心软,就给他一个家。

柏小少爷却说;“别笑了,把嘴闭上。”

他心里一紧,动也不敢动。

风更大了,柏小少爷走近一步,竟是将他抱了起来。

脏兮兮的小脚悬在空中,他瞠目结舌,“小,小少爷?”

“小少爷!”男人也在喊。

柏小少爷却谁都没理,冷着脸,将他抱进了“宫殿”里。

他不知所措,站在地上一步也没有挪。

柏小少爷扫了他一眼,露出很淡的笑,让人送来热牛奶与小饼干——后来他才知道,那种小小的,香香的饼干,叫做软曲奇。

“没地方去就暂时留下。”柏小少爷说:“这些都是你的,想吃自己拿。”

他怔怔地点头。

不久,“宫殿”里来了一位冷肃而威严的男人。男人一双冰海般的眼睛凝视着他,他浑身一颤,小饼干从手中掉落。

“大哥。”柏小少爷说。

他猛然明白,男人正是柏云寒——那个灭掉“脑髓”雇佣兵团的“恶魔”。

母亲给他灌输了六年仇恨,可是当他真正看到柏云寒,却并未感觉到什么恨意,只是近乎本能地害怕。

柏云寒于他,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云孤。”柏云寒视线一转,眼中分明多了几分笑意与温柔,“你怎么把那个小孩儿带回来了?”

他从高高的椅子上下来,悄悄退后两步。

“你先去那个房间。”柏小少爷转过身,下巴向他身后的一处抬了抬。

他很听话,立即跑了进去,老实地贴墙站着——以前他犯了错,母亲就让他“面壁”,他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做错了事,但这样站着,总归不会讨人厌。

外面的动静传进来,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父亲是‘脑髓’的人。”柏云寒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很年轻,语气和缓,拉家常一般。

“大哥,他才六岁。”柏小少爷说:“父亲遇害时,他也许还没有出生。”

他紧张地绷直了腰背。

“我说过,‘脑髓’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来。”柏云寒道。

“一个六岁的小孩,不值得您这样。”柏小少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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