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身份惹的祸(14)+番外
“我……您多日前同我说的那件事,我答应。”
“可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何必自找不痛快呢?”他慢慢展开手中的折扇,打量着上面的水墨画。
她假意急了:“我不为难,其实……我也很欣赏贺先生您的,上次是因为我有些害羞,您知道,女子都会矜持一些的。”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可瞧着她焦急的模样,实在心疼,他已不忍心再为难她了。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他们之间只有一伸臂便可触碰的距离。他花了多少心思,才终于可以与她这样近距离的相处。他嗅到了来自她的气息,那是一种极轻极淡的果香,若是他在离开她一点点,恐怕就闻不到了。他贪婪的嗅着很快便会属于他的香气,双手握上她的双肩,将她带至一张椅子前,“别站着了,到这边坐。”
芷荀乖顺的坐了,暗暗嘘了一口气。幸好贺慎元还算有些素养,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只是从果盘里拣出一颗荔枝剥了皮,送过来请她吃。他一瞬不瞬的瞧着她那如花瓣般的唇凑近他的手指,将那颗剔透的荔枝吮进口中,心头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拂过。
“我现在身上没有带现钞,不如你同我一起去我那里取来吧?”他此刻激动得连呼吸都不稳了,眸子里满是她柔美的影子。
她明白他的用意,他要先得到她的身子,一但将生米做成熟饭,她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好,我跟你去。可是,我得先回家去换身衣裳。”她又有了主意。
“换什么衣裳呢,不必了!”
“今日对我来说,总归是个非凡的日子,女子这一生,这样的时刻只有一次,我总该收拾打扮一下,有些体面的样子才好吧。”
他瞧她现出了小女儿情态,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一时得意得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一个女子无论是嫁给人家做正室,还是做姨太太,都得有些热闹的场面,有个庄重的仪式,而她呢,眼下什么都没有,只求打扮一番,他已经委屈她了,这种小小的要求他怎能不答应呢?
他忘情的拉住了她的手:“应该的,应该的,我叫高升陪着你回去,缺什么,你只管去买,高升会为你付账的。”拇指在她滑腻的手背揉搓着,心底泛起阵阵酥麻。
芷荀真怕自己熬不住,可最终还是应付了过来。他在高升的陪同下,坐着贺慎元的小汽车回了家。到自家的弄堂口时,高升同汽车夫一起等在车里,她便趁此机会,溜走了。
她雇了辆黄包车,直奔圣华医院。她不知道房先生此刻会不会在医院,可她得去碰碰运气。
她走进医院大堂,见着了个看护便问,“请问,你知道房峙祖先生在哪里吗?”
那看护打量了她两眼,却反问:“你是看病吗?看哪科?得先排队。”
“我不看病,我找房先生有事。”
“有事?房医生在医院时,不喜欢被旁人打扰,他的这个习惯,整个医院的医护人员都知道,除非是很重要的人或事,你若没什么大事,我劝你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比较好。”
芷荀听完,颓丧的吐了口气,既然如此,她当然不能不知好歹的撞上去,去破这个例。
芷荀感激的对她道了谢。为今之计,她也只好留在医院一楼的大堂里等他出来。
她坐在靠墙放着的休息椅上,心事翻滚。她之前只顾着来见房先生,却没想过要怎样同他解释。她要将贺慎元陷害她的事和盘托出吗?这种局面,房先生会相信她吗?贺慎元可是他身边得力的人。可她总得试一试,若房先生信了她,就一定不会听凭贺慎元如此欺负她。也只有房先生的话,他才不敢不听。
大堂里的钟指向四点三刻。一道倜傥俊逸的男子身影从芷荀面前一划而过,她立即起身追了上去。
“房先生!”
笔直的脊背一转,一缕额发随风一飘,落在眉间,“江芷荀?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俊朗的脸庞在错愕之下添了一丝担忧。大门外的光辉将他整个身形浴在其中,越发的光彩无限。
芷荀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她心目中的神此刻就在眼前,等待着,等待她这陷入灾难的子民,前来祈求拯救。泪水在眸中打着转,热热的。鼻子一酸,喉头发涩,竟是一句话也吐不出。
房峙祖见此情形,拉了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他的心急剧收紧,很怕她说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
她点点头,见到了他,她反而委屈到不行。
“发生了什么事?”他垂首,耐心而温柔地询问。
“是贺先生……贺先生他说我偷拿了他放在院长室里的三千块钱,说要送我去警察局。房先生,我没有偷,请您相信我!”
他瞬间一僵,万料不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动声色的瞧着她,她那蓄满真诚与期待的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莹白的脸蛋上,挂着泪珠。
“或许,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不知道……可我真的没有偷,请您相信我,如今,只有您能救我了……”
这突兀的情况令房峙祖理不清头绪。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宝石表蒙精光一闪,同洋人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这些洋人向来守时,自己也不能失了原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要不这样,你先再这里等着我,我办好了事情立即就来,你再详细的说给我听,好吗?”
“好,我等着您回来。”芷荀欣然点了点头,她预感,他一定是相信她的。
他离开了,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坐进车子,他透过车窗望向她,她楚楚的身影立于医院门前的廊柱下,目光灼灼,满是期待的望着他的车子离去。
房峙祖最近时常在德国会馆出入,与德国人洽谈合作建别墅村的事。当他谈完生意从会馆出来时,贺慎元的车子等在了外面。
房峙祖将贺慎元叫上了他的车,一边吩咐汽车夫老杨“回医院”,一边对他道:“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贺慎元侃侃道:“福利院准备采购物资的三千块钱,我放在了院长室,却被盗了。经调查,是江芷荀所为。我找她谈过,她拒不招认。我想她毕竟是你介绍进来的,这事理应跟你禀报,却不曾想,她逃了!”
“她此刻就在圣华医院,并没有逃,我已经见过她了。我想,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峙祖,我在房家这么多年,什么大小案子没处理过,这点小事岂会弄错?今天下午她突然失踪,我派人四下寻找,打探到经常与她舅舅私混的一个赌徒。具他说,江芷荀的舅舅江仁芳前一阵欠下了一笔赌债,还不上,被追债的一顿好打。这几日却突然发了财,不但还了债,而且又在□□机前赌起来了。”贺慎元一听说芷荀逃了,简直暴跳如雷,活到了这个年纪,竟被一个丫头片子玩得团团转!内心的羞恼气愤,自不必说。他已经料到江芷荀会去找房峙祖,提前打好腹稿,以应对房峙祖的盘问。不待房峙祖说什么,他继续扯谎道:“我们私底下还了解到,江芷荀曾对福利院里的几个保育工说,你对她有意,要不了多久,她便可以令你娶她做姨太太。前一阵子出现那些谣言,你还担忧怕毁了她的名誉,却不知原来那就是她自己散播出去的。”他发现房峙祖已明显变了脸色。他非常清楚房峙祖的脉门在哪里,他极厌恶那些自以为是,对他自作多情的女子。“今日她去找你,恐怕是认准你看上了她,想借此机会攀附你这棵大树吧……”
“够了!”这一席话听下来,房峙祖的心情已变得极其恶劣。贺慎元是他身边最信赖的人,他从不怀疑他的话。
而贺慎元多年来也的的确确对他极为忠心,唯独这一次,他破了例,也叫房峙祖失了判断。江芷荀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瞬间坍塌。他失望极了,一股怒气直冲云霄。他叫老杨将车就地停靠,对贺慎元道:“福叔,我还要去房天莱的酒会,如果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