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吗？”鹿微微看着他们。
“你爸爸不让我们提那些事……”舅舅的话说到一半，止住话音，怅然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唉，人都不在了，我还说这些干嘛……”
他站起身，神色隐约变得有些不同，像是下定了决心。
“微微，我们去房间里聊吧。”舅舅说道，“麻烦林先生在客厅等一会儿。”
林琛点头，轻轻拍了拍鹿微微的肩。
鹿微微咬住下唇，背脊紧绷，跟着舅舅去了旁边的房间。
房门关上，舅舅拉开一把椅子让鹿微微坐，自己也坐下来，没有立即说话，可能是在思索怎么开口，也可能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舅舅说道，“但是你爸爸不希望你从小就背负心理负担，对身体不好，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
鹿微微怔愣愣的，“所以……我妈妈真的有遗传病？”
舅舅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他们搞医学的那套术语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是种罕见的基因病，没得治，而且因为染色体的缘故，只会遗传给女性。”
他苦笑了下。
“因为这个，你妈妈从小就立志学医，她也没打算结婚，不想害人家，谁知道会遇到你爸爸……当年啊，他们在同一个教授手底下做项目，你妈妈比你爸爸还大两岁，也不知怎么就入了他的眼，一直死缠烂打的，把你妈妈烦得不行。”
提起往事，舅舅脸上浮现几分伤感，也有几分温暖，“微微，你爸爸是个好人，你一定要相信，他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刽子手。”
“他……是怎么治好我的？”鹿微微问。
这是她最介意的事。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健康，偶尔感冒发烧，但绝没有抽搐痉挛的情况。
难道那座实验基地，真是为她建的？如果是那样……如果是那样的话，横水村的悲剧，她恐怕真的难辞其咎。
“不是他治好你的。”舅舅轻轻摇头。
鹿微微不禁睁大眼睛，这答案让她始料未及，“不是？”
“你忘了吗？我刚才说，你妈妈她啊……从小立志学医。”舅舅温和看着她，“她一直，一直想要打败这种病，没想到意外有了身孕，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打掉胎儿，再加上她的研究有了很大进展，所以她乐观的觉得，自己可以生下这个孩子，也可以治愈这种遗传病……”
可是她的药，最终还是不够完美。
治好了鹿微微，却没能治好她自己。
第304章 更一点点
“我不知道沈歆宁到底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从她爸爸那里听说了什么，总之你的病，确实治好了，你妈妈的药，也确实研发出来了，所以你爸爸没必要再为你去建实验基地，他建起实验基地，肯定另有理由。”
舅舅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你妈妈……可能是因为她当时病得太重，所以药效不显吧。”
一种药研发出来，需要大量数据作为支撑，而当时鹿微微刚刚出生，她的妈妈又时日无多，没有多少时间去做试验，只能破釜沉舟。
鹿微微心里沉甸甸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你爸爸的意思。”舅舅想了想，又摇头，“也不是……应该是他们夫妻俩的意思，他们希望你没有负担的长大，不要像你妈妈，从小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敢交朋友，不敢外出旅行，担心自己随时会发病，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自卑，孤独，心事从不告诉我们……”
舅舅叹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想让你平平安安长大，没想要会牵扯出这么一堆事，可惜实验基地被烧毁了，不然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一些证据。”
“我爸爸有提过实验基地的事吗？”鹿微微问。
舅舅仍是摇头：“没有，我们没什么来往，那个沈辞倒是跟他走得很近，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话音止住，他大约也想到沈辞在事发后就躲去国外了，当年留下的谜团，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这个事实让人气馁。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吧。”舅舅情绪低迷，声音也低落，“平平安安最重要，至于其它，试着妥协……结局或许会更好。”
鹿微微听了问他：“舅舅，你觉得我会有危险？”
她的舅舅语气无奈：“康元找你打官司，就是不安好心，这案子你不该接的，微微……你现在住哪？趁新闻还没有被炒热，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鹿微微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站起身道：“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她走到房门口，脚步微顿，对舅舅说：“……帮我跟舅妈说声对不起。”
其实这话应该亲自跟舅妈说，不过想起舅妈的性格，只怕一说出口，反倒要惹来一场怨怼，又让舅舅夹在中间为难，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鹿微微和林琛告辞，离开了舅舅的家。
两人趁着夜色驱车返回青江市。
夜色深沉，而公路寂静，明晃晃的前车灯光照着路面上一道道白色的油漆印儿，让人有种无限循环的错觉，仿佛置身绝境，无论怎样向前奔跑，始终看不到出路。
鹿微微拢了拢衣领，感觉到窒闷。
她想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沉默。比如，问问林琛最近顺不顺利……
还是算了。警署在查的案子都属于机密，没法聊。
这么一想，心情不仅苦闷，更加烦躁。
“这次的首席原告，是董皓轩。”鹿微微随口找了个话题。
“……董皓轩？”林琛微愣，他的记性很好，立即想起对方的身份，“是那个女孩的弟弟？”
毕业典礼那天，鹿微微曾被一个女人劫持，对方想要叫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下跪认罪，后来林琛救了她，而那个女孩则被送进监狱。
“上次姐姐为弟弟打抱不平，现在弟弟又来为姐姐复仇。”鹿微微望向黑漆漆的车窗外，幽幽叹息，“我真招人恨啊……”
所有一切，都源于实验基地。
而现在，就要结束了。
……
第305章 跨国通话
装潢华美的酒店房间里，沈歆宁焦灼的在客厅里来回走着。
这是一间总统套房，有卧室和客厅，还有一间会议室。
她把鹿青临带回酒店后，才发现他的伤势比她想象中更重。手肘骨折，一根肋骨也断了，偏偏鹿青临不肯去医院，好在沈歆宁本身有些人脉，花了些功夫，终于请来医生来酒店为他医治。
医生说是外部大力造成的伤势。
她立即想起那个两米高的“巨人”，如果不是鹿青临用武器逼退对方，恐怕现在连性命也保不住！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致鹿青临于死地？！
一想到这里，沈歆宁整个人如油锅上的蚂蚁，焦灼得平静不下来！
医生提着医药箱从卧室出来，对沈歆宁说：“沈小姐，路先生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这段时间静心休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沈歆宁闻言松了口气，她谢过医生，送对方出去，然后快步回到卧室看鹿青临。
鹿青临是清醒着的。
他静静躺在床上，腰腹缠着绷带，皮肤苍白，神情也显得麻木。
听见脚步声，目光微移，落在沈歆宁身上，冷漠的眼神里才有了一丝暖意，“宁宁。”
沈歆宁心窝里发酸，她知道鹿青临不爱她，眼神温柔不过是因为把她当女儿看待，可是她做不到……她从小就爱他，从情窦初开时，身边就有一个英俊、成熟、专情且智慧的男人，怎能不动心？
可是后来他死了……
她的心也冷了。
不管再遇到哪个男人，她都会下意识与鹿青临比较，那些记忆被一层层美化，她便觉得谁也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