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此刻的她呢？对他而言，她又是怎样一个存在？……玩具？消遣？
鹿微微闭上眼睛，勉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江夜依然看着她，面上是她深恶痛绝的微笑。
“柳依文是个好姑娘，在实验基地里那些年，她暗地里帮了我不少忙。”他缓缓说道，“我只是告诉她，我太疼了，她就帮我调低了数值，后来，我每说一次，她就调低一点……越来越低，药效越来越弱，终于足够我逃出去。”
江夜眨了眨眼睛，看着鹿微微，“……后来，我在实验基地放了一把火，打算逃到山上躲起来，没想到你爸爸会追上山，我们俩一起掉下山崖，山崖下面是条河，我运气好，被河水冲上了岸，我以为你爸爸淹死了，原来他也活着，只是看见新闻里曝光了实验基地的事，不敢现身，所以隐姓埋名藏了起来，连我都差点被他骗了呢。”
鹿微微艰难的捋清他的每句话，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灼烧自己的肺腑。
“你的意思是……”她咬了咬唇，开口道，“你是，我爸爸的实验品？……非法的，人体实验？”
江夜认真的思索，片刻后他轻轻摇头，“不是。”
他沉吟着，倏地一笑：“我觉得，应该比人体实验更高级。”
鹿微微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宛如重回十四岁那年，面对铺天盖地的指控、谩骂、诅咒！
江夜又道：“我的存在对你爸爸而言，和你对我而言，是一样的。”
第341章 礼物
“你在报复我爸爸？！”鹿微微用力撑起身体，腕上的金属手铐与病床磕碰出嗬嗬声响，“可你已经害死了他！还嫌不够吗？！”
“我报复你爸爸？”江夜眼中闪过一丝迷惑，“我什么要报复他？害死他的人不是林琛吗？”
被压抑了几年的痛苦在心头翻涌，鹿微微红着眼失声大喊：“是你逼他！！！”
“我没有逼他，我只是让他做了一个选择。”江夜轻轻一笑，“人往往在陷入绝境之后，才会做出符合自己真实内心的选择，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见证了他有多爱你。身为曾经的检察官，却不得不夺走他人性命，想想他当时该有多煎熬？……这真是一件美妙的事。”
鹿微微闭上眼睛，泪水带着烧灼的温度，顺着脸颊滚落。
“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实内心的选择，人心是贪的，陷入绝境后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将来都一样会后悔。”
她想起林琛当时跑下车的身影，想起父亲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泪水淌得更急。
江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挺有意思。”
鹿微微躺下，偏过头不再看他。
她不想再和这个疯子对话。
江夜继续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无所谓的一笑，并不在意她的冷漠。
鹿微微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也不想问，哪怕自己满腹疑问，她也不愿和江夜交谈只言片语。
又过了几天，江夜终于发现了新玩具。
他在鹿微微的私人物品里，翻到了林琛的记事本。
起初有些费解，看到最后却欣喜若狂，甚至迫不及待的把王鸣钰也叫过来一同分享。
“太不可思议了！”他连声调里也抑制不住喜悦，“我以为自己的存在，已经算得上是奇迹，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比我更奇迹的存在！你能相信吗？时间回溯！从未来回到过去，amazing！”
王鸣钰随意翻了几页，懒懒回道：“瞎写的吧，没证据。”
“不，我相信这些不是胡编。”江夜兴致勃勃的翻到最后，指给王鸣钰看，“瞧，他准确预测到了鹿微微的结局，这说明那个时空里的我也这么干了！”
“那个时空里的你失败了。”王鸣钰面无表情的说，“结局是林琛找到了鹿微微，虽然是具尸体，但也找到了。”
江夜微愣，片刻后翘起唇角，丝毫不因王鸣钰的态度而生气。
他微笑道：“你说的对，我失败了，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失败了。林琛也许就藏在暗处等着救鹿微微，他能未卜先知，我们要好好提防才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江夜思考着，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叩击，带着韵律。
王鸣钰看了眼时间，兀自调配药剂，瓶瓶罐罐摆在江夜身旁的小茶几上。
“你该吃药了。”
“……啊，我想到了！”
两人的对话完全是鸡同鸭讲。
江夜笑着，眼中带着欣喜与期盼，“从明天开始，她的活动时间延长一个小时，活动范围也扩大，扩大五倍！”
王鸣钰皱起眉，“看管会很麻烦。”
“这是礼物呀。”江夜趣味满满的说，“想要客人登门，当然要先为客人准备好礼物。”
第342章 不应该
无论鹿微微怎样想，江夜都认定了林琛会来救她，甚至怀疑林琛已经潜伏进来。
因此第二天，整个实验基地进行了一次人员大排查，对外宣称是火情演习。
负责药物研发的工作人员，和负责生活的后勤人员，不到五十个，一个不漏的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发现。
江夜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兴奋。
“他藏得可真好，难道藏在运输人员里面了？”江夜开始期待一周往返一次的物资运输人员，俨然把这件事当成了躲猫猫的游戏。
鹿微微觉得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一个神经病，一个不可理喻的变态！
她的活动范围也确实扩大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每天一到时间，王鸣钰就会推着轮椅带她离开病房。
鹿微微起初以为自己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偏远的山里，但是走出树林，她看见了海，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江夜。
这里，分明是一座岛。
外界众说纷纭的神秘实验室，竟位于一座孤岛上，叶凌萱果真舍得下血本！
鹿微微看着那辽阔无际的海面，一时间不禁想笑，讽刺道：“用得着铐着我吗？四面都是海，我总不会变成鸟飞走。”
身后的王鸣钰沉默片刻，回道：“铐住你的手，是为了防止你自残。”
鹿微微“呵”了一声，说：“你们可真贴心。”
王鸣钰没有回应。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握着轮椅把手调转方向，于是鹿微微便知道，今天的“自由”时间到了。
她不知道林琛会不会出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期盼他出现。
思来想去，最后的结论是：不应该。
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江夜和鹿青临的恩怨，她是鹿青临的女儿，所以被牵扯进来，可林琛真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
下午，江夜带鹿微微参观他的实验室。
这地方里三层，外三层，每一个区域都有严格的门禁，而江夜的私人实验室在基地的最里层，只有江夜以及王鸣钰等亲信能够进入。
江夜这个人，有时候显得高深莫测，有时候却幼稚得很。
他用隐隐炫耀的语气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和你爸爸的实验室一模一样？有些地方我进行了改进，安全系统会更严密。”
鹿微微冷漠的扫了一眼四周，“或许吧，我没什么印象了。”
江夜走到两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这个呢？你也没有印象吗？”
鹿微微皱起眉。
她去横水村的实验基地时，那地方已经被烧成废墟，不过实验室里两口玻璃棺材似的东西，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江夜却说：“那个时候，你妈妈躺在这一边，我躺在另一边……鹿青临抱着你，教你喊妈妈，当时你才那么一丁点儿，还是个小可爱。”
“我妈妈……”鹿微微变了脸色，怔怔望着，她从来不知道那两具透明容器的真正用途。
“所有人都以为你妈妈死了，只有你爸爸不肯接受。”江夜回忆往事，手指在透明的实验舱上轻轻摩挲，“事实上她和死了没什么分别，大脑死亡，器官衰竭……鹿青临为了让她的身体细胞保持活性，花了不少心血。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想问你妈妈后来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