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变(待重写)(20)
冰变病毒研究时便定位是急速发作的神经性病毒,一夜之间便可完成对人类神经系统的控制,类似于类人植入冰变程序,完成冰变。
上千次的实验中只出过一例意外,新原没想到自己挑中的人竟是如此情况。虽然说意外情况并不会影响病毒的入侵结果,但可能会无期限的将过程延长,这种情况可不是新原预期想看到的。
“你好,昨天的事谢谢了,你是?找我有事吗?”江泽很警惕的问。
“有。”新原顿了一下,迅速从数据网络调集所有江泽的资料,然后对江泽说。
“我叫新原。是学校新来的历史学教授,同时也是你的心理导师的支教,昨天本是去找一位叫青木的同学有些私事,没想到却碰到了你,任教授常跟我提起你。”
说到这新原扬起微笑,毕竟笑容总是让人看起来平易近人的。虽然没有情感,但对于人类感情系统的攻略类人早已研究出了体系,精确的表情掌控,适宜的话语,就足以让人放下心理戒备。
“原来是教授啊。”
江泽恍然大悟的说,这一切似乎都说通的。江泽选择心理学不仅仅是因为感兴趣而已,同时也是为了控制自己重度的抑郁症。
江泽从小就是个乐观的人,阳光积极,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阴影的小石头是怎样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那些失望,难过的疤痕是怎样透过皮肤划到心脏变成一只叫抑郁的怪物?
阳光站在阴影反面,但有阳光的地方就必定会有阴影,除非江泽的心中空无一物。
江泽的心理学教授也是他的心理导师,长期的为他做心理疏导。他依稀记得任教授在一次心理辅导后询问他是否可以将他作为阳光抑郁症的典例向学生讲述,江泽没有拒绝。
这件事江泽没有告诉青木,没有告诉父母,一个人偷偷的治疗着。他实在不愿看到身边人因为自己的事自责,不愿看到青木对自己多出一点特殊的关照,带着怜悯和小心翼翼的关照。
“给。”新原递给江泽一杯拿铁,坐在他身旁。
“谢谢。”江泽说。
他们正坐在校外的转角咖啡店外的一张长椅上,新原突然提起要为江泽做心理疏导,虽然很突然,但江泽还是答应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没心思听课,大概也是因为低落的情绪被看到,所以才会急促的被要求接受心理疏导吧。
“你接受心理咨询已经有两年了吧,情况却始终没朝预想好的方向发展,对吧。”
新原没有看江泽,自顾的看着远处说。
两年了呀,从毕业的暑假开始,当初江泽在选择课程的时候找到了任教授,他沉思了很久才对教授说出那句话——能不能帮帮我?
那时的他说的很平静,很低落。任教授很好,微笑对他说:“来,过来。”握住江泽的手接着说:“老师一定会帮你的,我们呢,也一定要相信会好起来的。”
之后的两年,经过不断的疏导,沟通。江泽确实想通了很多事情,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但每次他们都认为要好起来的时候,江泽总会再一次坠入低谷。
突然而至的低落,甚至崩溃,躲在被窝中哭泣,或者在心理疏导时毫无征兆的痛哭失声,都发生过。江泽一遍一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向前看呢?对啊,为何不向前看呢?在江泽的眼中,前方是一片阴影,深渊,张开大口想要吞噬他。
任教授其实能感受到江泽那密封的心墙,他从没强求江泽全部的信任,想要一个决定封闭自己内心的人重新捧出一颗真心是困难的事,但偏偏只有得到那颗真心的人或许才能真正的治好江泽。
他能做的也只有按照寻常步骤,疏导江泽。这像极了探索工程,两人在江泽的心坎上寻寻觅觅,那些隐藏在阳光面具下的阴影,小的阴影可能会被清除,一旦触及大的阴影,他便无可奈何了。
江泽有他自己的泥沼,旁人都无能为力。
庆幸的是,江泽心里仍然有着阳光,是足以抵抗阴影的光源,能让他在阴影中仍旧坚持,憧憬。
若是这光源熄灭,江泽或许就放弃了。这也正是他的苦难,向往光明却身伴黑暗,还必须掩盖自己满身伤痕,穿上光亮的衣裳,毕竟在青木面前的江泽可一直是正常,阳光的人。
怎么可以让青木见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我呢?我怎么敢呢?如果被发现了,一定会被疏离的。
当人们喜爱你繁盛的绿叶时,你怎么能向他展现自己埋在泥土下污秽的根茎呢?江泽只能留着黑暗啃噬自己,用光亮的一面靠近心目中闪闪发光的青木。真难,真是好难啊……
如果能一直用光盖过阴影就好了,可惜事与愿违,阴影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所以你的阴影在前几天爆发了是吗?”新原侧过头望着江泽。江泽双手摩挲着纸杯,一语不发。新原神色竟然几分动容,接着说。
“昨天X市公安局接到一起郊区案子,无业居民江天亮将分居多时的妻子林水瑶于家中杀害,然后在现场自杀,整个案件的见证人是从学校回家过生日的儿子江泽。据说邻居说,江天亮失业后常年酗酒,性情大变,时常殴打妻儿,几次被关到监狱累计起来大概两三年吧。林水瑶也是因此离开X市。”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很不好受吧。在破碎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最渴望的东西不就是终归完满,再一次被爱吗?可是这只能成为你最大的遗憾了。”
新原渐渐沉默了,记忆力他也有同样的遗憾,不同的是他既是责备怨恨的那个,又是被责备被怨恨的。竟然有些感同身受了?真是笑话啊。
似乎不经意间在新原内心深处,一些东西破碎了。
江泽浑身颤抖,一滴一滴泪水悄悄滑落,最大的愿望,最大的埋怨,最大的乐观,好多好多东西,都搀合在父母满地黑色的污血中被带走了,随着死亡的问候变成了巨大的遗憾,无法弥补,无从追问的遗憾,从此仅仅是遗憾而已。
连江泽都不确定,那个内心里带着真心和微光的渺小的自己,是不是仍然在,是不是也一同被带走了呢?这样的他还剩下什么?还能剩下什么?
“你是回来找青木的吧,除了这个从小到大的伙伴还有谁能值得你托付真心呢?”
新原叹了口气,他神色中自然的流露出怜悯,竟然是这种人类对卑微者和被同情者自然会表达出的情绪,他沉默了半晌接着说:“我不知道如何去疏导一个已经站到悬崖边的人,从未感同身受过的人也许难以想象你的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人必定会求救,向自己心中的光源,自己最依赖的东西求救,寻求一根结实绳索落到地面上。”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最相信和最依赖和对方心中你的地位是不是对等?他能不能反应过来给你这根绳索,或者他愿不愿意给你这根绳索?”
“在你心里那个人或许是最重要的人,但在对方心中也许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你对他仅仅是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重要,在两个人对彼此不对等的情况下,你真的能要到一根落地的绳子吗?当你要的他给不了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新原喝下最后一口拿铁,起身将杯子扔到垃圾桶。
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江泽渐渐呆滞,原来自己的心思都能猜到啊……
我还能怎么办呢?他仿若求救般望向新原。
“到时不如退一步,退路我已经给你了……”
新原暗示他说,然后朝学校走去,他要做的都做完了,只等着来一阵东风,只要兔子多退一步,就会掉入网中。
还有退路吗?江泽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理所当然的想着青木的好,理所当然的信任青木,理所当然的汲取青木的温暖,理所当然的托付了一颗真心,却从未问过青木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