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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gt-six(139)

作者: 一意咕行 阅读记录

危渊从混乱的思绪抬起头来,忽然一下子很是清醒,大脑并没有出现预计中不堪重负而停机的情况,而是在好好地转动着。

“其实你们与其说是神谕者,倒不如说是一个封印。”

男子微微一笑,眼神悲悯,嘴角却莫名的轻蔑。

“我把那些躁动与人界的灾难,都封印在了神谕者的体内。战争,饥荒,地震,瘟疫......”它一个个地说着,一直念到最后一个,疯狂。

“你们也因此拥有了控制那些致命灾难的能力,从而获得人类的敬畏和服从,同时你们也就变成了灾难本身。”

Fiona可以释放万顷饥荒,Plague的瘟疫一夜之间就可以屠尽全城,Erthia只需微微一念,便可粉碎一座百年古城。

“人类臣服在那些收割自己挚爱的灾难脚下,想想便很有意思。”它忽然轻笑了一下,“只可惜,有的神谕者不务正业......”

Anesidora是受它示意去修葺人界游戏场,暂且不提。但是那位明明象征着控制人心和极端主义的Oracle,却成天只知道闭门不出地祈祷,要不就是在教众群里询问一些极其不着边的生活问题,这实在是让它失望极了。

“还有你,也是,没出息。”

它忽然皱着眉斜了危渊一眼,很是有一点很铁不成钢的意思。

“Oracle没有尽职,你也一样,还带偏了另一个。”

原本的Slaughter一直都很符合它的创造初衷,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九区在他的统治之下常年都处于一种人命不当钱的状态。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这里得到了最为淋漓尽致的展现。

直到Slaughter遇见了这个人。

“封印死亡了,灾难也就重归平静了。”它叹了口气,“我只是想看看,人类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危渊忽然很想笑。

原来神谕者要付出性命这种事,完全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运气不好,当了一个封石罢了,根本就不存在选择的余地。

“真的是运气不好吗?”它忽然抬起头去看危渊,“你别忘了,假如没有变成神谕者,你现在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Anesidora会成为当年茫茫尸海中永远沉睡的一员,Erthia也只会是一具焦尸,Fiona则是骨肉分离,成为一堆食物残渣......

一切的生命,皆有来源。

拿人手短,危渊甚至无法怨恨对方。

“除了消亡,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危渊抬眼去看面前的人,忽然有些颓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筹码去与对方周旋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你在担心Slaughter。”它看着危渊,露出了些许不解,“我以为你会先担心自己的。”

危渊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他这样一个自私又胆小的人,最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才是他的人生信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惜一着不慎,走了歪路。

“假如我说没有呢?”它说。

“那你尽可以杀了我们。”

危渊面带笑意地看着对方。他知道对方是不会选择这一条路的,不然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自己动手,干干净净,何须复活一个Conquest来完成这种小事。他在赌,赌对方如自己一样也是个疯子,疯子玩游戏有自己独特的规则,而且会如强迫症一般逼自己去维护这种规则。

直接杀了,就不好玩了。

“只要你不动手,我就会不择手段地让我和Slaughter都活下来。”

危渊一字一字地说着,眼中尽是末路狂徒般的恣意。在主神面前,任何人都没有可以涌来谈条件的筹码,他也一样。所以他决定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赌一把。对方想看他解说绝地求生,那他就亲自上场,无论如何,活下去就有希望。

至少,他还想和Slaughter见最后一面。

短暂的沉默在这个时候被无限地拉长,双方对峙着,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而在这个死寂纪元的末尾,对方终于开口了,带着饶有兴味的微笑。

“好。”

他赌赢了。

而就在危渊刚准备送一小口气的时候,对方却再次开口了。

“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它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危渊,“我玩了着一百年,玩累了,现在正准备开一局新的游戏。”

可是他实在是玩累了,所以不想再亲自上阵,它只想躺着看好戏。

“你和我实在是太想了,你能理解我的想法,我的乐趣所在,所以......”

它会赋予危渊力量去快速清除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神谕者,等到这项任务完成之后,危渊就会代理它的位置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竞技场,永生不死。而它则负责游历人间,欣赏好戏。

“Slaughter不能死。”

危渊盯着它,斩钉截铁。

它笑了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关注你很久了,危渊。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一旦上了心便事事追求完美。从骨子里就不愿与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你想要站在众生之巅,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只要Slaughter活着。”

“成为神谕者的那一刻,我知道你是很高兴的。终于,摆脱了凡人痛苦的命运,拥有了强大的能力,权利与地位。现在,只要你舍弃一点点无用的东西,就可以更上一层楼,甚至逃离死亡的追捕。”

危渊站在原地,依旧与对方对视着,只是不再说话。

而它知道,这不是妥协,也不是犹豫,而是心意已决,再不更改。

“你不明白,我究竟给出了一个怎样的条件。”

它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有些不耐。又是一枚不听话的棋子。它厌倦了这一局,便一定要清空所有曾经安排下的棋子,最多,只能留一枚。一枚,才是最合适的数字。

这就是它想定下的规则,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危渊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化就知道自己算是玩完了,但奇怪的是自己的心中除了后悔没有与Slaughter好好告别之外,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反正按照对方的计划,所有神谕者最终都是要死去的。

其实这又有什么呢,所有的活物,都逃不过死亡的追捕。

“既然你不愿意——”

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他是我的白子,你想干什么?”

Death出现在塔楼的另一端,似乎是刚刚回来,一双白瞳看着危渊身前的主神。而后者则是忽然露出了一些被抓包的尴尬之色,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只是在和他谈谈条件。”它解释到。

Death走到危渊身边,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继续去质问那个被抓包的人。

“你有你的黑子,找你的Conquest去。”

危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来这场游戏并不只是主神一个人在玩,而是分成了黑白双子,如同一场围棋,又双方博弈。自己为Death手下的白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感觉到对方究竟哪里有操控过。

“可是他已经知道一切了,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它看向Death,有些不甘心。

Death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主神不说话。

危渊在这个简单却又复杂的关系中显得格外突兀,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中间当一只沉默的鹌鹑,一边思考着Death与主神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是神谕者,也不是神谕者,与主神似乎达到了一种平起平坐的关系,在这场游戏中与主神势均力敌......

“走。”Death转向危渊。

危渊有些迟疑。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要让自己离开这里,离开Glodia,但是现在还有一个表情复杂的主神坐在一边,这让他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以走。”

主神忽然开口了。它的面色恢复了平静,看向危渊。

“去清理你需要带上的东西,准备好了,你可以自己步行离开Glodia的城区,我不会阻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