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结(26)
到了衍庆宫,一屋子的妃嫔全在,皇帝一来呼啦啦跪成一片。
韩成玦见她们这样和睦相处,其乐融融,便十分高兴,问她们在做什么?
原来是起了诗社,在赏菊饮酒品茶作诗,魏向晚当即摇着韩成玦的手臂要皇上即兴来一首,主题是迎中秋的,要写在灯笼上挂各宫门口比赛的。
皇帝一边心想这群人是知道惠妃升不成贵妃了,在屋里幸灾乐祸呢吧,便提笔应付了事。再一瞥妃嫔们已经写在纸上的那些,顿时就脸红了。这些个小娘子们倒也不是个个出身朝廷重臣之家,但基本上不是这个爹乃先帝爷钦点的三甲,就是那个哥哥是洪熙三年的举人,初见面往往说自己在家塾外面的窗户上偷看,些须认得几个字,不算睁眼瞎,其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出口成章,提笔成文,一口一个见笑了。
妃嫔们见皇上写的诗个个笑而不语,不肯捏着鼻子夸两句,恐明日被其他姐妹笑话了去。
韩成玦心道他还是跟梁冠璟有共同语言,毕竟征战沙场一起打过天下的夫妻。
正尴尬着,外面太监通报皇后娘娘驾到,宁妃便笑道:“这诗社原是皇后娘娘起的,为的长乐宫喜添贵子,届时中秋之日人月两团圆,以赛诗为名给各宫都封赏,沾一沾喜气。”
皇后带着苏铭玥进得屋内,先给皇上行了礼,然后拍手道:“都在呢,也省得我到处去请了。”
贺昭仪道:“皇后娘娘吩咐的,怎么还敢让你来请?”
皇后又道:“昨天长乐宫的事我刚刚才听说。”转头埋怨韩成玦,“皇上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这会子臣妾刚刚从长乐宫来,苏妹妹都哭成了泪人了,真真我见犹怜。”
魏向晚道:“是啊,虽然我平时讨厌惠妃,可是她刚刚生产,就让皇上这般惩处,实在太可怜了。”
“要不……皇上您就收回成命吧!”
“对啊,皇上收回成命吧!”
“君无戏言是前朝的事,在后宫里不过姐姐妹妹们逗趣,一句话说得皇上不高兴了,就要这样,说好的封赏,一夕之间没了就没了,也太教伤人心。”
“怎么说也是给皇上诞下了龙子。”
“是啊是啊!”
一屋子姐姐妹妹摇晃着韩成玦,只摇得他进了盘丝洞一般,不答应都不行。
又说了一会儿话,宁妃便要皇后罚酒三杯,因为她起的诗社,居然自己迟到,梁冠璟倒也干脆,拿起那比铜钱还小的酒盅三杯下肚。另一边的魏向晚又来递笔,问皇后娘娘今日策马西郊,可得了什么好诗?
梁冠璟提笔刷刷刷几下,笔墨浓重,力透纸背,是一副此花盛开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气。
写完以后她瞧旁边放在最面上的一张纸,笑道:“魏向晚,这诗是你写的吧?不错,这字倒是练得很有几分意思了,颇有皇上的风范,平日里没有白白临摹。”
“不是呢,我临的是颜真卿的,这才是我写的。”说着把她自己那首诗拿过来给皇后看。
皇后再回头看刚刚那首诗,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她没说什么,只脸上一红。
韩成玦的脸是彻底红了,他干笑了几声,推说自己还有公务要忙,便急急忙忙告辞了。走到衍庆宫门外,他低声对刘广道:“明日里要是有誊我那诗的灯笼挂出来,你给摘了,别让人瞧见。”
“是!”
第24章 帝后不合
待众妃嫔恭送了皇上,苏铭玥才从人后走出来,她拿起韩成玦写的诗,悄悄地问道,“这是皇上写的?”
妃嫔们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我让他写的!皇上的字真好看!”魏向晚由衷地夸赞,“比我写的好看多啦!”
苏铭玥道:“你完了,你犯了杀头的大罪了。”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魏向晚不明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啊?我夸皇上的字好看也犯了杀头大罪?”
“触怒龙颜,你说呢?”
魏向晚指指外头,“我看皇上挺高兴的啊!”
宁妃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平素皇上最疼爱你了,他怎么舍得砍你的头。”
贺昭仪问梁冠璟:“那皇上这首诗还要誊在灯笼上挂起来吗?”
梁冠璟很为难。
苏铭玥道:“当然要,不然皇上会问,哎?我写的诗去哪里了?是不是她们看不起我啊!”
梁冠璟拿手指戳了她的脑门,“你给他改改,说好了,只能改一两个字。”
“皇后娘娘这是为难奴婢啊!”
“改不好,就砍你的头!”梁冠璟威胁。
“铭玥妹妹的文采最好了,绝难不倒你,这干系皇家的颜面,你可要全力以赴啊!”旁边宁妃帮腔。
苏铭玥拿着笔,为难地思忖片刻,跟皇帝批奏折似的,在上面圈了一个字,把新改好的字写在旁边。妃嫔们纷纷凑过来看,大赞绝妙,将一首平淡无奇的打油诗,改得自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梁冠璟便命太监去拿灯笼过来,将今日里新得的这些诗,让苏铭玥誊上去,挂到各宫各院去。
苏铭玥喊冤,“奴婢做错了什么,要这么罚奴婢?”
“抄几首诗你还冤枉上了!这里就数你的字最好看,不是你抄难道还去南书房请先生抄?”宁妃道。
“那还是皇后娘娘的字最好看,要不皇后抄了吧。”
“好了好了,别互相吹捧了。”梁冠璟看不下去了,说着指向苏铭玥,“让你骑马你不乐意,让你誊诗你也不乐意,你有哪件事乐意的?”
苏铭玥哼哼唧唧地撒娇,“皇后娘娘息怒,我抄还不行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中秋夜,月满京城,宫里面张灯结彩,宫外的街巷也是人潮涌动。
长乐宫因得惠妃失宠,近些日子一直闭门思过中,是的,失宠必然是自己哪方面做得不对,自然要闭门思过。虽然皇帝默许年后给各宫妃嫔统一升一升位份,她的贵妃之位保住了,不过闭门思过是免不了的了。
皇帝因为作诗的事深感丢了面子,所以中秋夜再听说后宫有什么活动就推脱自己公务繁忙,只参加了宴席,余的让妃嫔们自己尽兴玩乐,自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吃过宴席,梁冠璟对苏铭玥道:“想不想出宫去瞧瞧?”
魏向晚凑过来,“我也去!”
平日里梁冠璟都与人说是去西郊马场,魏向晚不爱骑马便不跟来,今夜里知道必是出宫去瞧新鲜,自然死活要跟。梁冠璟拗不过,便让苏铭玥给她打扮成小公子,梁冠璟扮作她兄长,兄弟俩带上丫鬟惜玉和表小姐苏铭玥一同外出。
一行人乘了车出了宫门,七拐八弯地很快便到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梁冠璟照例选了常去的茶楼,常去的二楼雅座,在那里听说书看唱戏。魏向晚难得出宫来,沿途都在一惊一乍中,被梁冠璟威胁再不淡定下来,往后再别想跟,于是她只好装哑巴,只是不出半刻又要:“哟,这是什么,他们在做什么?”
几人才刚刚坐定,小二便上了茶,“爷今日来得晚了!”
“家里要吃团圆饭。”
“小的猜一准儿是!湘玉姑娘说要唱一个新曲儿,特意等爷来了才开嗓子。”
“那今日里要多给些赏钱了。”梁冠璟一摇折扇,扭头往下看,那名唤湘玉的姑娘果然抱着琵琶坐在一楼戏台上,向这边盈盈一福,眼眸一转,简直顾盼生辉。
魏向晚道:“她在给你暗送秋波呢!”
苏铭玥探头一看,“你便是带了女眷,也防不住别人投怀送抱。”
梁冠璟忍俊不禁,“你吃的什么醋?”
突然帘子一掀,来人拱手一揖,“梁兄,原来在这里呢,怎么也不叫上兄弟一起?”
不是郑国公主还是谁,她习惯了男装打扮,跟梁冠璟比起来,举手投足更见潇洒风流,她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就进来,身后书童也是宫女假扮的,那小二赶紧给添了座,让这两拨人坐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