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结(33)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跟韩成玦同床共枕也没有那么不堪了。”
梁冠璟道:“那是自然,他虽比不得驸马爷那般俊美,可也算相貌周正,当年还是燕王的时候,便是名动京城的贵公子,如今当了皇帝,那些官宦人家的闺阁千金们莫不想入宫为妃的。”
“可我不想!”苏铭玥抱紧她,与她颈项交缠,“我觉得我入宫来,冥冥之中,似乎只是为了与你相遇。如果没有你,与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是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有了你,一切都变了。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只是可怜我罢了,这样我也知足。你心怀天下,并不把这些儿女私情当成要紧的事,所以我没什么好嫉好恨的。”
梁冠璟瞧着她觉得有趣,“我心里当然装的是皇帝,你也去吃他的醋吗?”
苏铭玥面色一凛,“他那样对你,你心里还装着他?”
外面有人呼唤,正是怜香的声音,“娘娘,桂离宫派人过来了,说是皇上宣召丽嫔,太监们还在桂离宫等着呢。”
梁冠璟轻轻推开了苏铭玥,提醒道:“你得走了。”
苏铭玥有点儿恍神,一时忘了怜香口中的丽嫔指的便是自己,光想着梁冠璟刚刚说的话,韩成玦负心绝情如此,她心里竟还装着他!简直可悲可恨!
她简单地行了个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回到桂离宫,太监们见苏铭玥完全没有打扮过,都很焦急,让她赶紧收拾收拾停当,说是皇上让她去御书房伺候。
梳头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听错了,“御书房?”
“是的,丽嫔娘娘赶紧的吧。”刘广亲自来催了,“皇上指明让娘娘伺候笔墨,这会子都批了不少奏折了。”
苏铭玥索性也不用打扮了,简单盘了发,穿了素净的衣服,便跟着太监们上了轿。
到了御书房,韩成玦果然在批阅奏折,听到太监通传,他吩咐苏铭玥进去,也并未放下手里的奏折,只是头也不抬地说道:“可算是来了。”
苏铭玥跪倒行礼,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过来。”头顶的声音简单而干脆。
苏铭玥便起身走到他跟前,再一次跪下。
“怎么还跪着?”韩成玦不满道,“难道非要朕赐座?”
“宫中的教习婆婆还没给我上过课,不知道服侍皇上该怎么个服侍法,怕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
“不需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韩成玦让她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了,推给她一大摞的奏章,“今天无论如何是看不完了,往日里让几个认字的太监帮朕看,但是又怕内监干政,朕瞧不上这些个奴才,小时候也没读过什么书,家境贫寒进宫当了太监。还没把差事做好,就开始收银子替一些认识不认识的臣子递折子。递折子原也没什么,昨日里还让朕发现扣了重要的折子不给朕看。朕知道你家学渊源,你父亲是庶吉士出身,前日里你给朕的诗改了一个字,我看了,改得极好。来来来,今天这些折子你帮我看了,诸如哪个县里的妇人生了阴阳人,或者哪个县里发现了一条吃人的大虫,这些就随便勾一下好了,倘有重要军情灾情案情之类的,你再把折子理出来给我看。”
苏铭玥并不去动桌上的奏折,只道:“皇上既然不喜欢内监干政,那么后妃干政就可以吗?”
“朕不想和你说大道理,你照朕说的意思办便是了。”
“奴婢不敢。”
“现在还自称奴婢,应该自称臣妾。”
韩成玦说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苏铭玥说话的时候,却是板着脸。
“臣妾不敢。”苏铭玥道,“臣妾不想担了后宫干政的罪名。”
“朕是让你浏览、整理、批阅奏章,没让你干政。”
“敢问皇上浏览、整理、批阅奏章,是一日两日,还是天长日久。”
“先批几日再说。”
“皇上今日喜欢我,便让我多批几日,天长日久的,我怕跟那些内监一样,受到了皇上的厌弃。轻则打板子,重则丢了性命。”
“你若有此顾虑,朕可以给你一块免死金牌。你看如何?”
“口说无凭,请皇上现在就给我一块免死金牌。”
韩成玦笑了,“现在竟一时拿不出来,明日……明日朕定会给你!”
“一言为定。”苏铭玥说完,拿起桌上的奏章,哗啦啦就翻起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她拿朱笔或勾或划或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厚厚的一摞公文,剩下没多少。搁下笔,她对韩成玦道,“请皇上圣裁,这些是不紧要的,这些皇上或可看一看,这些明日里便要示下,都等着皇上定夺。”
韩成玦愕然,翻了翻她整理过的奏章,不禁感叹,“论做皇帝,你比朕还熟练。”
“皇上戏言了。”
“没有戏言。”韩成玦从如山的公文前起身,去喝了身后案几上的茶,茶水微凉,他叹了口气,“朕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有如山的文件,还有不少三朝元老专门写折子刁难朕,那时候阿源也坐在你的位置,她批阅奏折又快又好,朕常常火冒三丈却急得没有办法,她总能给朕拿主意,想办法。”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渐渐开始有了分歧,从分歧到争吵,有一日她丢了朱笔拂袖而去。这事不知道怎么的传了出去,参她的奏章一本又一本地呈上来,都逼朕废后,逼她回后宫。”
“是殿前的臣子逼她,还是皇上逼她?”
韩成玦回头,目光狠厉。
第31章 狐狸精
韩成玦回头,目光狠厉。
“她这样对你说的?你竟是这样想朕的?原来……她竟是这样想朕的?!”韩成玦脸上由不可置信,惊怒交加,渐至无可奈何,黯然神伤,最后他颓然坐倒,似乎想起来要问苏铭玥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你去吧。”
苏铭玥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韩成玦这副模样,她倒有点不知所措了,若是今日被招去寝殿,韩成玦对她动手动脚,硬是用强,那么便是再难以忍受,她也一定能忍气吞声,可是他这样彬彬有礼,将他招至御书房,邀她一起批阅奏折,还说要赐他免死金牌,做的是逾矩之事,行的却并非是周公之礼,她反倒不好意思继续冷脸相对了。
转念一想,苏铭玥道:“昨日臣妾问皇后心中可有别人,她告诉我,她心中只有皇上。”
“她真这么说的?”韩成玦似乎有点不可置信,随即笑着摇头,“你哄人的吧,她现在恐怕恨毒了朕。以前她就一心爱着顾长风,她觉得朕把她从别人手里抢过来,为的是成就大业,并非真心爱她。从袁氏,到惠妃,她不嫉不妒,试问哪一个女人在丈夫宠爱别的女人时还能够泰然自若的?这都不打紧,朕真正伤了她,是纵容袁氏,害得她流产滑胎乃至于从此可能无法生育子嗣。朕有错,这些错都已经无可挽回,她恨朕也是应当的。只不知道,她还以为她在朝中失势是朕授意……”
韩成玦挥挥手,“你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苏铭玥只得告退,回到桂离宫,左右皆不是相熟的宫女太监,她不知道有什么话好同他们说的,索性调头去永轩宫,却被门口的宫女告知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临睡还吩咐过若是丽嫔求见,让她明日再来,今夜就早些去歇息罢。
夜色浓重,脚底已经起了寒意,相陪的小宫女采莲道:“奴婢斗胆劝一句,这么晚了,娘娘再去打搅皇后的确不妥。素日皇后便是再怎么宠爱娘娘,那是主仆情义深厚,今日里皇上召见了娘娘,您的身份已经变了,成了后宫与她分宠的妃嫔,皇后再见你,难免如鲠在喉,尴尬万分。”
见苏铭玥不吱声,采莲又道:“娘娘也请放宽心,皇后最是温柔和善,从不为难宫里的宠妃,你看你姐姐苏贵妃顺利生产,此时平平安安地住在长乐宫里,小皇子也留在身边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