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结(48)
梁后下了邵狱不仅后宫哗然,连朝中得了消息都颇受震动,信武将军顾长风也不怕人说闲话,第一个站出来为梁后鸣冤,还责问皇上梁后因何忤逆,怎么忤逆的?当着满朝文武,韩成玦拉不下脸说是因为梁冠璟打了他两个巴掌,他为了泄私愤这么干了,只含糊其辞咬定了忤逆。
这下好,顾长风洋洋洒洒博古论今,把古代贤明的皇后一个个抬出来说事,一口咬定皇后是纳谏诤言触怒皇上,若是皇上一意孤行,那便是听不进忠臣良言,他立刻脱帽辞官,解甲归田。
梁冠璟的父亲梁运城倒是低眉垂眼站在那里不吭声,另有言官站出来道梁家满门英烈,梁老将军这是寒了心。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近日朝中劝说皇上立储,如今后宫之内只有二皇子三皇子,可是因为夺嫡而起了争端?皇帝偏爱三皇子不喜二皇子,因而听信苏贵妃谗言,如此宠妾灭妻,乃国之大祸。
皇帝快要焦头烂额之际,梁运城竟突然晕倒,一时间殿上大呼小叫,这个要传太医,那个说让一让把人抬出去喘口气。
韩成玦赶紧喊退朝,趁着宣太医的空档逃之夭夭。
苏静贤沉住气不去找皇帝,知道他此时心烦意乱,不能触这个霉头。不过在永乐宫她是气得拍桌子骂人,“允澈早已被皇上废为庶人,他们怎么一个个不说话,没人站出来说话吗?那蠢才也有资格当储君?”
那左右的心腹便来劝她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趁这个机会整垮梁后要紧。
却说梁老将军被抬回了公爵府,他的夫人,梁冠璟的母亲——董太君不干了。她听人说今日老将军下了朝是被抬回来的,再一听自己中年得女好不容易生下的心头肉被皇帝囚于邵狱,气得她差点当场吐血。
缓过了这一口气,她问自己的老伴,“你听清楚了,是忤逆不是谋逆?”
梁运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董太君一拍桌子,命家丁拿来太、祖皇帝御赐的龙头杖,她要入宫面见皇上,亲自问个清楚。
董太君嫌坐轿子慢,让家丁赶了马车把她送进宫去。韩成玦刚刚劝退了内阁,这会儿还顾不得喝口茶,就见岳母大人董太君拄着龙头杖杀进御书房。
董太君先是下跪行礼,韩成玦连忙扶她起来。
行完了礼,董太君便一屁股坐在龙椅对面,目光如炬地盯着韩成玦:“皇上,论尊卑你是天子我是一介女流,论长幼你是女婿我是岳母。今日里我来,有几句话想问清楚,有几句话想说清楚,不知皇上愿不愿意拨冗跟我这个老太婆讲讲道理。”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洗耳恭听。”说着韩成玦做了手势遣退了众人。御书房的宫女太监们倒是下去了,扶着董太君的中年婆子却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说我儿忤逆,我四十岁上有了这个孩子,前面连着几个都是儿子,夫妻俩对着这个小女儿,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娇生惯养着长大也是有的。正因如此,她十岁出头就要跟着爹爹到军中去,我也由得她闹去,横竖有哥哥们护着她,不会有什么闪失。凭良心说,阿源长到如今,对家中二老几个哥哥便没有忤逆之言,她事事顺着我的心,我时常想这定是观音娘娘赐我的好孩子,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正因此,我把她留在闺中至二十岁还舍不得嫁出去,如今我是悔不当初……当年她要是早早地嫁入顾府,还有你什么事?”董太君说到此处,几近捶胸顿足。
“她后来当上了皇后,人道是她有大富大贵之相,要我说她是尸山血海里拼来的,她当得起!”
韩成玦连声称是。
董太君横了他一眼,“我且问一句,她出何忤逆之言,行何忤逆之事了?”
韩成玦苦着一张脸,也来卖可怜,“我们夫妻吵架,她去年的时候卸了朕一条胳膊,这次又扇朕巴掌,朕是皇上啊,颜面何存?”
董太君脸上不动声色,道:“她是将门之女,自小在军中长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年抢亲闹得满城风雨,就没想过今天吗?”
韩成玦被问得噎住。
董太君又道:“她为何要打你两巴掌?”
这下韩成玦更不好说了。
“我来替你说,我老太婆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先去了永轩宫找了阿源的两个贴身侍女问清楚。我先以为你为个宠妃跟她起争执,想来阿源也不是个争风吃醋的主,她怜惜后宫里的妃嫔个个身娇肉贵,从不为难。果不其然,是那貌美如花的丽嫔不喜欢你,你强纳为妃,一日间连升七级惊动整个后宫,而后软硬兼施不成便失了耐心,强要了她,还百般临辱。这可怜的姑娘才十七岁,跟朵花儿似的,就让你给糟践成这样,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得,宫里头还不敢告诉她,因了她的事皇后受牵连,让皇上给下了狱。要我说,这两巴掌,是该的!便是舍得一身剐,也该多赏你几个巴掌!我儿做得好!她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替一个妃子出头冲撞皇上,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董太君神色具厉,指着韩成玦破口大骂。
“你要是念在夫妻一场,念在我梁府满门忠烈,念在我夫妻膝下凋零,你就把她放出来,你且废后,我把她带回娘家。今后我们梁家,与你们韩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第44章 回娘家
董太君不由分说要亲自去邵狱把梁冠璟接出来,韩成玦没办法,只能挡着老太太而派刘广去。今日里梁老将军已经晕在朝堂之上,万一董太君在邵狱受了刺激有个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交代了。韩成玦很想做一个昏君暴君,休管二老,将梁冠璟拖到街市剥了裤子光屁股挨一顿好打,出出他这口恶气。可是他要当明君贤君,哪有贤明之君打老婆气死老丈人的?
罢了罢了,那两个巴掌算是白挨了。
韩成玦提出各退一步,他放人,董太君也不要把梁冠璟带回梁府,让皇家面上无光。
董太君“哼哼”冷笑两声,“今日我也是冲撞了皇上,回头皇上越想越气,一刀将我儿杀了,我去向谁要人?想起来没有多久之前,你因为宠幸袁氏,害得她滑胎流产,那血流如注的模样我至今记得,我险些就失去了我儿!她顾全你的颜面,没有回娘家,去了栖霞寺静养。绕是如此,平辽王之乱需要她,她依然义无反顾为你冲锋陷阵。到头来,你竟然要将她囚于邵狱,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也要将她带在身边!”
韩成玦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只盼着刘广快些去把人带过来,好让他免得被唾沫星子继续溅下去。
从皇宫到邵狱还有点儿距离,一来一回直到黄昏时刻刘广才回来复命,韩成玦要留董太君用晚膳的话含在口中不说,他只想客气客气,料想董太君非但不吃饭还要多拿话来损他,更怕董太君出其不意留下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骂他。
梁冠璟听说董太君亲自来接,也不敢怠慢了,怕老夫人亲至邵狱受了惊吓,她快马加鞭地赶回宫时,董太君还在御书房骂韩成玦。她让怜香去桂离宫叫上红菱,又吩咐惜玉收拾包袱。
苏铭玥听到动静挣扎着起身,梁冠璟一步跨入卧房,“你莫起来,我忙我的。”
“我就知道她们骗我!”苏铭玥见她行色匆匆,忙道,“你昨夜去了哪里?人说你被皇上派去西北平乱,这是还未走成来收拾包袱?”
“西北?”梁冠璟“哦”了一声,“谎话也编得像一点,你常在御书房伺候,当知道现在西北还好,蜀中才不太平。”
苏铭玥见她翻箱淘柜,“你在翻什么?”
梁冠璟道:“金银首饰,时新衣裳。”
苏铭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梁冠璟道:“我好多年不回梁府,家里大概没什么我穿的衣裳了,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