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倾情(9)
他不敢待得太久，甚至不敢抬头，只快速在菜单上指了指自己想喝的饮料名，在林艺问他在店里喝还是打包的时候，担心被发现的祝柠打开了短信编辑界面，敲下“打包”二字将手机屏幕举到林艺面前，待对方看清之后又低头收回了手。
点完单后林艺冲钟易交代了一声，自己还是站在柜台旁，以她自来熟的个性，其实很想跟眼前的小客人聊聊天的，可惜这个黑色渔夫帽黑色口罩的男孩子一直低头玩手机，“拒绝交谈”的态度显而易见，林艺便缄口不言。
不过，这个人被黑色衬得肤色好白啊，还挺像祝柠小朋友。
林艺想起来祝柠已经很多天没来店里了，微信也不回，看到眼前的小男生蓦地就有点想他，于是掏出手机给祝柠发了条微信。
刚点击发送，对面的黑色渔夫帽男孩的手机就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
林艺清楚地看到他在屏幕上滑动的拇指忽地一顿，钟易把做好的香草拿铁打包好递到柜台，林艺小声提醒了一下，黑色渔夫帽男孩头也不抬地接过袋子便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还是祝柠那个小鬼有礼貌，会甜甜地叫自己姐姐，离开也不忘跟自己道别，再看看其他人，啧，现在的小朋友都好高冷。林艺撇撇嘴想道。
不过是几分钟的等待时间，祝柠却觉得自己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只是不想让江慕发现自己而已，为什么在面对林艺的时候，也没敢扯下口罩摘下帽子呢？
大概是不想面对林艺见到自己时会提出的各种疑问吧。
比如，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
比如，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是在忙学习吗，还是什么其他的事情？
比如......
比如林艺万一跟自己提及江慕，自己要怎么假装镇定地去跟她交谈呢？
直到走出了A咖啡店，祝柠感觉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稳稳落地了。
停下脚步深深呼吸了一下之后准备回家，不料一抬起头便撞上了那双冷漠幽深的眼。
祝柠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地抬手摸了一下脸，发现口罩还好好地戴着，放下心来的同时还不忘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这样肯定不会被认出来的。祝柠侥幸想道，正若无其事地从江慕身边绕过，后衣领突然就被人勾住了。
祝柠挣扎了两下，发现对方不仅不放手，还就着勾住自己衣领的姿势走起路来了。
“欸，放开我！”
“你认错人了吧！”
祝柠对于倒着走路这件事没有安全感，于是主动转了半圈保持了前行的状态，勾着他后领的江慕面无表情，侧脸的线条冷硬得令祝柠不敢多嘴，只故意沉下声音反抗了一下，企图江慕能因为这个装出来的陌生声线意识到认错人，顺便放自己离开。
可惜没用。
江慕只是挑了挑眉，冷声问了句：“是吗？”
祝柠立即噤声，不敢再看江慕深沉的眼神。
江慕把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寿司放上柜台，说是请员工吃的，然后在林艺和钟易疑惑的目光中拎着依然用渔夫帽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祝柠走出了店门。
“为什么不上学？”江慕把祝柠塞进车里，冷冷地盯着他。
祝柠被盯得浑身发毛，自欺欺人般将渔夫帽又往下拉，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难道江慕找过自己？
“这些天你那两个朋友来店里喝饮料提过。”
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听说你连测试都没去考？”江慕语气不悦道。
“反正考得多好也不作数了。”祝柠垂着头，闷声赌气道。
“祝柠，”江慕声线低沉，“人生是你自己的，不应该因为我一句话就随意任性地做决定。当然，最好不是因为我。”
这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真是太恶劣了。
祝柠气愤地抬起脸，帽檐与口罩间露出的眼睛漂亮又恼怒，“我要对我的人生怎样，你为什么要在意？！”
江慕听着他的质问，只轻轻点头赞同，“的确不关我事。”
“说清楚了就好，你可以走了。”
祝柠瞪大双眼，“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的，为什么今天不送？”
“那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坐出租车不安全。”
“那、那现在天也黑了！”祝柠望了望车窗外面，音调都拔高了一些。
“今天不至于。”江慕凑过身去，亲手给他推开车门。
祝柠不情不愿地下了车，正要关上车门便听到江慕道：“实际上我并不关心你上不上学，考不考试，我只是不希望你这些对自己不负责的行为与我有关。”
——原来是不愿背负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祝柠眨巴着酸涩的眼睛，江慕那张即便面无表情地说着伤人的话也让他讨厌不起来的脸令他生气，他用力地甩上车门，江慕不为所动，随即发动引擎，驾车离去。
江慕可真残忍啊。
祝柠缓缓蹲下，无力地把脸埋进圈在膝上的双臂间，整颗心都因为江慕无可挑剔的冷淡态度溢出酸涩的不甘和难过，无暇顾及手袋里被晃得乱七八糟地溢出来的咖啡。。
太讨厌了。
成年人对待感情时的游刃有余。
第10章
而祝柠毫无办法。
不仅仅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喜欢某个人。
无需他人多加提醒，面对江慕时的欣喜，失落，笑容，眼泪，都鲜明又不容忽视地在向祝柠证明。
你喜欢他。
你好喜欢，好喜欢他。
不是没有别人向自己表达过好感。祝柠长着一张公认的漂亮的脸，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和礼物说得上是不计其数。面对这些好感时，祝柠从来都是淡定自若，每一次的拒绝都带着礼貌的笑意，不慌不乱，处理方式也令他看起来犹如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
但是面对的人是江慕，他便做不到。
只要是江慕。
明明想要酷一点。
明明不想要没品地纠缠不休。
偏偏就是无法切割那份仍旧想要接近江慕的，卑微又无耻的心意。
多少次祝柠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点开江慕的微信聊天界面，郑重其事地敲下一个个企图表达心意的字，最后还是会想起来江慕坐在车上说并不在意自己的话，以及那个冷漠得让人退却的眼神，于是叹着气，连续按着删除键让输入框重返空白。
——像是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偷偷看他一眼，就够了。
——总好过完全失去见面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认识江慕之后，时间好像走得比以前快多了。
晃眼间到了十二月份，江慕还是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高冷态度。
祝柠手中的银勺轻轻搅动着已经不再温热的拿铁，一双眼睛欲盖弥彰地往柜台方向张望，小心翼翼又自欺欺人的躲闪眼神，看得林艺都觉得心疼。
“小傻子，何必呢？”
江慕回更衣室更衣的空档，林艺端了份巧克力慕斯蛋糕放到心不在焉的祝柠面前，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头发。
那天看江慕拎着黑色渔夫帽少年的衣领走人之后，林艺便猜到那人是祝柠，再后来从他们两人再见面时持续至今的诡异气氛，多少也能嗅出点端倪来。
祝柠也没想掩饰自己的心情，反正也隐藏不住。他咬了咬唇问：“林艺姐姐，我真的很差劲吗？”
差劲到连心意都不配被江慕接受的程度吗？
林艺并非当事人，自认没有多少议论的资格，可江慕最近的态度转变她也都看在眼里，平时待谁都温和有礼的人，唯独面对祝柠的时候刻意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偏偏不见他眼里有半分对祝柠的厌烦。
林艺轻叹一声，“不是啊，只是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读书考试嘛。”
——明显是不知如何答复，于是努力拼凑的善意安慰。
祝柠很感激林艺的好心劝慰，但是低落的情绪并未得到丝毫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