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解下了腰间佩戴的坠子,白皙如玉的手悬在少女眼前,那个毛茸茸的白色物件就顺着他的指缝掉了下来。容音抬眸,这是一个兔尾做的挂件,其间搭配无数碧玉宝珠,看上去格外清贵。
容音伸手去摸,指尖是兔毛丝滑柔顺的感觉,令她有些爱不释手。
她挑起眉:“为什么给我这个,有什么寓意吗?”
魏轩看她喜欢,眼神不自觉温柔了些:“我是魔教的弟子,为了让我冷血无情杀伐果决,老教主让我养兔子,并在三年后亲自杀死它,取下它的尾巴。大小姐善良,把兔尾做成了能贴身带着的小物件,才算给我留了些念想和安慰。”
做这种事倒像是她的风格。
“魔教大小姐和你很熟悉?”
魏轩失笑,眼神有些失落:“怎么可能,她对所有弟子都这么好。”
容音把玩着手里的兔毛挂坠:“你送我这个是要做什么?”
魏轩抬起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大小姐高冷美丽,是我年少时的白月光,这东西我日日贴身珍藏,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超过它在我心中的分量。所以青荷,你猜猜我是要做什么?”
见她不答,他轻声道:“我要亲你了。”
容音微怔,刚要开口,脸颊就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一团火红的云霞自她的脸颊燃烧起来,容音眼睫微颤,余光看到了魏轩那张精致苍白的脸。青年吻得很专注,他闭着眼,密密长睫因为紧张而扇动着,看起来纯情得要命。
“你的心跳得好快。”
一吻结束,魏轩自动拉开了与容音的距离。他坐在离她半臂远的角落里,苍白的指尖点上唇角,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被狗咬的话,心也跳得很快。”
容音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抿着唇,平复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努力让脸上的热潮逐渐散开,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被吻过的部位。
她将手伸进袖口,拿出了一块金锭丢给他:“坠子算我买的。”
“你不觉得你很像一只小兔子吗,这坠子正好配你。”
魏轩抬手接住了金锭,放在手里掂了掂:“不过这个我也收下了。”
其实若是说少女的回礼,他早就已经有了。
魏轩不自觉摸了摸腰间,一枚铜钱用红线穿着,系在他的腰带上,朴素的质地与他华贵的衣裳极不相衬,但千金难买他喜欢。
喜欢,他最难 得的情绪就是喜欢。
无论是什么,只要让他有了这种情绪,他都会不择手段地留住。
见容音仍旧沉默,魏轩想说些什么来逗弄她,刚要开口,却在瞬间皱起眉头。片刻过后,马车的侧面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一只布满红疥疮、麻麻赖赖的手臂伸进了帘内,朝容音的座下抓过来。
与此同时,帘外响起了段意的声音:“马车上没有东西!”
白芙的大嗓门也穿透了帘子:“不要推我,食物都掉到地上了!”
那只胳膊伸进来的瞬间,容音就快速朝马车里挪动了过去。她紧贴着马车壁,也与魏轩紧挨着,不过她没有空去顾虑这些。
她死死盯着那只在车里胡乱摸索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
这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不知道青荷经历过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恐惧。
“小兔子,我在呢。”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容音知道自己被魏轩圈在了怀里。青年的长发垂在她的肩头,那股温暖馥郁的莲花香将她包围,或许是因为两朵莲花的作用,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几乎是本能地寻找着温暖,容音转过身,环抱住了他的腰。这个动作她在被吸血的时候做过很多次,甚至都有些熟练了。
看来她是真的怕极了。
魏轩轻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抬起脚,重重地踩在那只肮脏的手上:“滚出去,不然我废了你的手。”
话音未落,身边的车窗帘被人掀开,段意的脸出现在了窗外。
看到两人相拥的姿势,段意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魏兄,我那边出了乱子。白芙送食物后,周围的难民都朝我们涌了过来,白芙没空理会,就说了句马车上还有,他们就都围上了马车。”
他似乎也觉得白芙此举太过无脑,只得叹息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办法让马车跑起来,先拜托魏兄保护好青荷了。”
“我自然会保护好她。”
魏轩此刻还不忘咳嗽两声:“段兄好好保护白姑娘吧。”
在那群患病的难民朝马车冲过来的时候,车夫就弃车逃跑了。段意轻跃上车前,抬腿踹倒了几个还想往车里钻的刁民,他坐稳身子,将缰绳握在手里,一看前方,眉头顿时皱紧。
街上的难民几乎都围在马车前,有老有弱有妇人有孩童,个个满身疥疮脸色蜡黄,看起来可怜极了。那些人见识了他的功夫,也都不敢强上,只露出哀求的神色,在马车周围跪倒一片。
“公子行行好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公子侠肝义胆,还望可怜可怜我们这群苦命的人”
正道多年的教育告诉段意不能见死不救,他看着跪在眼前的人,不禁有些心软。就在这时,马车帘后传来魏轩的声音。
“段兄请快点,青荷现在很害怕。”
第34章 刁民
段意抿抿唇,在心底对这些难民们说了声抱歉, 准备驾马离开。一个妇人却忽然躺倒在了马蹄前, 一边打滚一边高声嚎哭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啊, 魔教的人如此苛待我们,正道的弟子居然也见死不救, 我们这些平民还有什么活路哇。我的儿子已经快要饿死了,今天要是再讨不到东西吃, 我这个没用的娘也不活啦!”
妇人说完,四仰八叉地躺平:“你要是想什么都不管地就离开, 那就从我的身上轧过去吧,我这条贱命不值钱!”
妇人的英勇行为调动起了所有人的情绪, 那些跪着的人纷纷站起身, 朝马车挤过来。
嘈杂间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马车上明明有吃的, 我刚刚都看见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们还和这几个没良心的人说什么话,直接拿东西啊!”
像是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难民们陷入了疯狂。仗着自己满身是疥疮, 段意不好去碰, 最前面的人甚至把头都探进了车帘里, 伸出手在座位下面翻找。
青荷!
段意拔剑, 用剑背部分将那人隔开, 忽然听到车帘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好听却虚弱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段兄快让开。”
那股强烈的心悸感再一次涌上心头了。
段意立刻施展轻功跃到了马车顶上, 不到片刻的功夫, 一颗圆溜溜的精致金球从车帘内扔了出来。客栈的悲剧再次上演,无数根幽蓝的钢针自金球周围喷射而出,扎进了难民们的身体。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钢针似乎经过了调整,只有部分钢针射出,马和马车,还有站位幸运的几个难民都没有中针。
但对于那些难民来说,他们承受的恐惧不比死了轻多少。
他们僵在原地,亲眼看见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同伴哀嚎着倒在地上,身体腐化成血水,浸透了肮脏破旧的衣服,血淋淋的器官从空荡的领口淌出来,发出叽叽咕咕的摩擦音。
让人脊骨发冷,双腿发软。
段意站在马车顶上,也看到了眼前的惨状。
如果说上一次的恶徒是死有余辜,这次却是可怜的难民。
他们居然这么残忍地杀了这些人。
段意垂下眼睫,看见魏轩掀开车帘坐到了车前。他还是那么苍白虚弱,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却果决地将手里的银簪扎进了马屁股。
马儿吃痛受惊,前蹄高高扬起,整个马车都跟着耸了耸。地上的妇人早就被刚刚的场面吓坏了,哪里知道躲,马儿的两只蹄子重重地踩在她的胸口上,她当时就面色扭曲,一口血喷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