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31)
后续的事情本不归医生负责,但康之这样说,摆明了要周一心负责到底,周医生问了一下午,傍晚时候匆匆忙忙跑来找康之,拉着他小声说,“康老师,这事儿挺大的。”
842说自己被医护和安保轮奸了,周一心一开始不信,可842说得过于生动,甚至描述了几个不负责巡逻病区的安保的长相。
“他说自己被轮奸?”康之皱起眉头,“你说的可不是强奸,听着像是自愿的。”
“他就是自愿的,他靠这个住进了三区,平时也不受什么管束,待遇很好。”
康之看了看周一心,“你想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一心怔了怔,“我可能知道一点。”
“一点?”
“他的精道口开得很快……可能是被撑大的,性行为比较频繁。”
“怎么?他要是不跑,你是不是要配合那帮人在我这儿演一出戏,骗我说他肚子里那个是你授的精?”
“对不起……护士给他排的检查很少,我也没在意……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我也不会用那么重的刑……”
“你不知道还是怕惹事?”
周一心立了毒誓,说自己要是知情甘愿做所里的实验品,康之笑他真会发誓,把陈广平叫到面前来。周一心不直接向康之汇报,中间隔一层陈广平,陈广平负责筛选汇报的内容,康之直接问陈广平要怎么办。
陈广平露出难色,说842揭发的都是安保,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可能指望着医护救命呢。
842用身体贿赂了一干人,趁着病房调动的当口,想跑出去,但显然,被他招待的人没什么契约精神,看事情败露,一个都没站出来,他肚子里的孩子活生生被电掉了,到如此地步,他还指望翻脸不认人的医护救他的命。
康之想到阿惑,阿惑只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改了自己的命。阿惑没有842聪明,但他抓对了人。康之想笑,为阿惑庆幸,可他笑不出来。
“康老师,这事儿还要查吗?”陈广平问。
康之说随便查一下吧,他们前脚刚进监控室,还没来得及看监控,周一心手机就响了,护士说842死了。
康之让陈广平继续看监控,自己和周一心去禁闭室。
842倒在地上,药水已经吊完,手上留置针还在。康之可以认为842是没扛住禁闭室的阴森,但他更倾向于842遭人谋害,他死得太巧,周一心刚从他嘴里问出点话来,跑去跟康之汇报,康之甚至还没着手调查,人就死透了。842归周一心负责,周一心和他周围的医护都向康之报告,康之不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凶手就在自己手下。
多可笑,康之救了一夜的人,被自己手下的人杀了,而杀人犯一直企盼他死,在康之希望他活的时候。康之心里升起一股恶寒,但他很快地把冷意压下去,他对自己说——这所里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发生?
“怎么办?”周一心全身都在发抖,三十多岁的人被吓出满眼的泪。
康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是要维护谁,只是怕搞事儿的人计划地太妥帖,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想象,陈广平打来电话说一个月内的监控都被同一天的视频覆盖。
在监控上动手脚不算什么难事,康之自己就做过。
康之叹了口气,说:“查啊,就算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过去,我他妈一夜没睡就为了救一个死人?”
陈广平劝康之不要犟,康之不听,把事情理顺之后就往上报,康之自己也知道往上面说就等同于不了了之,高层不可能为一个实验品的死追究一干医护的责任,况且已经是死无对证的事。
“您又不是不明白。”陈广平说。
夜色已深,熬到晚春的花静悄悄地谢。康之对着电脑打报告,陈广平唉声叹气,给于梁叙说康博士发作的原因,于梁坐在工位上,一边听一边拿一张纸折的玫瑰反反复复拆叠。
康之提交了报告,靠在椅背上,对陈广平说:“我明白,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给个提醒罢了。”
于梁把蔫软的纸玫瑰弹到康之桌上,问:“就这样?”
康之反问:“那我还能怎么样?”
于梁笑了笑,“谁知道呢,看您想不想。”
“我不想。”
于梁捡走花,揣进兜里,“看来是我会错了意。”
“你们说什么呢?”陈广平问。
“没什么。”于梁耸了耸肩,套上外套冲康之说再见。
康之看着他离开,皱起眉头,好像也不是不想。
本来只一件“小事”,康之偏要认真,詹家致也无奈,换了842提过的保全,换也不是真换,只是调去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会开了许多场,规范所内工作人员的道德观,毛徽不耐烦,当着众人面侃康之和341的情缘同842的遭遇颇相似所以康博士才格外生气,他影射阿惑并非善类且天性放荡,康之笑着再提王彦兵的死,问毛徽想不想739,詹家致发了火,把康之和毛徽劈头盖脸骂一顿,康之无所谓,毛徽头都抬不起来。
想还是不想呢?康之一直在想,但是想和做是两码事。
第38章
2019-06-05 22:32:22
小夫妻的日常
被阿惑问出喜欢,康之自己还有些臊,但那一点不适很快被842的死冲散,康之忙着开会,也忙为842讨一个公道,他没工夫在家吃饭,便叫阿惑不要等。每每披星戴月地赶回公寓,男孩已经睡下了,康之一躺到他旁边,怀里就一热,耳边嘟囔起一声含含糊糊的“你回来啦”,很奇怪,他明明真真切切地把人揉在胸口,酸酸涨涨的想念却像凶狠的浪,激烈地拍在心头。
康之清楚地意识到,因为这个爱撒娇的小东西,自己开始变得软弱,但是这种软弱里也有强硬的部分,混杂的情绪让想与不想、做或不做变得愈发纠结。
842之于研究所,到最后也不过是轻飘飘一条贱命,康之没能为他讨到什么。
康之和手下的医护说:“你们上了那么多年学,学一个治病救人,结果却是把命不当命……其实你们的死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再有这种事让我查出来,你们也别做医生护士了,我看你们身体都不错,年纪也合适,用来补实验品的缺正好。”
康博士一贯阴沉,似笑非笑的样子尤其唬人,穿白衣的人排成几排,站得笔挺,不敢违逆。陈广平和于梁站在康之两侧,陈广平问“听明白了吗”,于梁面对一群人勾起嘴笑。
于梁能感觉到康之的怒气,暗自感谢这群人禽兽不如。许多事情都像蝴蝶效应,一簇震颤牵连千万意想不到的后果,就像他给了夏克一把刀,无论如何算不到夏克能杀了王彦兵;他把谈纯柯和夏克的事情闹出来,也不是想让二院灭亡,二院做的卑鄙事与他有多少关系呢?他完全没有预设过娄进林会拉研究所玉石俱焚,虽然这把火暂时烧不了研究所,但能有一点点火星燃起来也让他欣慰;至于“轮奸”、842趁乱逃跑然后活了又死,于梁完全不知情,但他又觉得这不算坏事,至少康之生气了,研究所的核心大发雷霆,这研究所还能安安稳稳的吗?
一桩桩一件件的“意外”有它们自己内在的逻辑,于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逻辑,他原本是信科学的人,现在却特别相信“报应”。
于梁希望报应快来,等一切结束,他要把谈纯柯从冰冷的柜室里接出,葬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康之沉着脸走到家门口,没敲门也没掏钥匙,靠着墙松了松面上的肌肉,抬手看表,六点钟。
天不见黑,春日消散在渐长的白昼里。
阿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长了一个春天,康之想,原来时间还有这种计量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很快看到男孩笑盈盈的模样。
“今天终于能一起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