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恩,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我总觉得你还没有真正地融入这里。平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也不少,但大多时候你都是在教我。我猜你在外面也太会对人掏心掏肺吧?在你心里,你的家是那个遥远的主星,而这里……”她顿了顿,靠着温恩的肩膀,“虽然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去,但是万一,万一真的回不去呢?为什么不试着真正地融入这里,这样不管以后能不能离开,至少现在过得踏实啊。”
维恩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我怕我如果真的融入了这里,那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心底有种隐隐的不安,如果他真的就是那位祖先,那么他的到来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某种既定的宿命。
可如果这是他的宿命,那么他的任务又是什么?穿越漫漫星河,跨过时光与空间的奔腾洪流,甚至子子孙孙已经延续了无数代人,如果族谱上的人就是他,那么他在自己的设计之中回来,他要干什么?
这两年来,维恩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他生命中记得的每一个细节,可他依然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让他必须回来一趟,而且得是星元4791年出生的自己。
“如果你愿意的话,去北京也行。对我来说,在哪儿都差不多,不过如果去北京能过得更开心的话,那就去北京吧。”最后他这么说道。
也许多走走,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说走就走。
说来也巧,茵茵和维恩两个人好像都是无牵无挂的,就像有他们,这个世界就以其宽容的胸怀包容,没有他们,也对世界毫无影响。
茵茵从她的身世经历莫名地想到了这一点,忽然觉得一个人和世界的这种关系,既和谐,又有种冷漠的可怕。
茵茵初中才上了一个多月,同学老师都刚熟悉起来,就又要转学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太多的不舍。
去北京的前一天,维恩问茵茵,要不要回里王村家里看看。
茵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在外面看一眼爷爷奶奶他们就好了。”
维恩没有多说什么,尊重小姑娘自己的想法,只是带她到了一个没有行人的街角,带她上了机甲。
火红色的机甲掠过六十年代江南小城的古朴房屋,山青水碧,俯瞰如有云雾缭绕其中,云蒸霞蔚,钟灵毓秀。
到了里王村,维恩把机甲降低了一些高度,视线正好可以看到沈大伯家院子里的情况。爷爷奶奶、大伯伯母,还有哥哥姐姐都在,虽然都消瘦了许多,但身体看着都还好。
茵茵想起两年前村里第一次说要吃大锅饭时,爷爷和大伯与自家父母截然不同的态度,便知道哪怕时局艰难,他们也能保全住自己。
“走吧。”看到了爷爷奶奶,茵茵也放下了最后的顾虑。
“嗯……那边儿,你要去看看吗?”维恩指了指沈振东那边。
茵茵遥遥朝那个方向望去,眼神里有着不应属于一个十岁小姑娘的复杂情绪。她凝视着那有些破败的屋子,低下头,“不了。”
“好,那我们回去。”
维恩和茵茵回了县城,里王村沈振东家里正在为长子突然离家的事情鸡飞狗跳。
儿子不辞而别对于山里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重大的事情了,连一向怯懦寡言的沈振东都急红了脸,和刘芳起了极大的争执。
其实今天茵茵能在沈家院子里就看到一家人,也要归功于沈卫家的突然出走。爷爷奶奶心里到底还是心疼孙子,现在哪里都在闹饥荒,这时候去外面,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好?因此一家人商量着怎么也得出门找找,尽了人事,最后才能说听天命。
对刘芳来说,更是天都快塌了。她那两个宝贝儿子,就跟她的两个眼珠子一样,突然间少了一只眼睛,焉能不着急上火?因此她和沈振东的争吵愈演愈烈,几乎快要打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见爹娘吵得这么厉害还有些害怕的沈卫宝,突然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娘,我又看见那个东西了,这次我看清楚了,很大,长得和人差不多,在半空飞着,是红色的。”
屋里安静了一瞬,刘芳早已忘记了那个茵茵被送去医院的夜晚儿子曾说看到什么东西的事,当然因为女儿最后并没有死,她也就没有了那种冤魂要上门索命的恐惧感,因此在这一瞬的安静之后,屋子里又继续了方才的争吵。
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人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
维恩买了两张卧铺的票,能买到卧铺也要多亏了刘岘。
本来刘岘都准备放弃劝维恩去北京了,前段时间会这么积极地劝他,也是因为自己接到了调令要回京任职,实在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这才百般劝说。
不过他也因此见识到了维恩的坚定,他不想做的事,任旁人说出了花都没用,实在劝不动,再不舍也只好放弃。哪知这时候对方却突然找到他,问能不能帮忙弄两张去北京的卧票,主要是带着小孩子,坐一天一夜怕受不住。
维恩家里那个小姑娘刘岘是见过的,比京城邱家那个小公主还要好看几分,难怪维恩要这么宠着,换了自己没准也得一样。
维恩准备去北京了,刘岘自然是求之不得,很爽快地给弄了两张卧票,只是没告诉他,自己还留了一张,跟他们一路上京。
维恩带着茵茵进了火车,虽然空间钮足以放下所有东西,但为随大流,他们还是弄了两个包裹装装样子,一大一小,大的装了衣服,小的是这一路的吃食。
卧铺这边的环境比坐票那边好了不少,毕竟现在能买到卧票的人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一般人想买张卧票还真不容易。
那两张票一张上铺,一张下铺,两人便先坐在下铺。维恩正轻声问茵茵要不要吃点东西,就见刘岘扛着大包小包向他们这走来。
维恩确实愣了两秒,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家伙应该是一次性弄了三张票,偏偏不告诉他要一起走的事。
“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刘岘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就先凑到维恩身边欠揍地问了一句。
“东西不沉吗?还不放下来?”维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被这一提醒,刘岘身上的重量仿佛又更重了几分,他赶紧龇牙咧嘴地把身上的东西放下来:“哎,我在这边也呆了有三四年了,平时不觉得,这一搬家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东西!这拿吧,实在是又累又费事儿,这不拿吧,又觉得自己像个败家子儿,就这还是我变卖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
说着又看向他们:“你们东西应该也不少吧?尤其是有小孩子,更是少不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你放心,等下了火车我让我家里人一起帮你搬。”
维恩风淡云轻地看了一眼他的东西,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包裹:“不必了,我们就这些。”
刘岘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这年头谁出门不是大包小包的啊,像他这样搬家的东西虽然比一般人多了那么一点,但还真的属于正常的范畴,毕竟谁家都缺钱,吃的穿的用的都得带足了心里才能踏实,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浪费多少钱。要真是两个小包裹就出远门了,那才显得不正常好吗!
也许是看他表情太夸张,维恩还是补充了一句:“孩子长得快,少不了要买衣服,干脆去那边买。”
刘岘虽然很想说一句,这年头谁家孩子不得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啊,就连他小时候也没少穿啊,不过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谁让这位爷不缺钱呢。
第41章
坐火车对茵茵来说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车厢里人们大都是几个认识的人聚在一起, 三三两两的, 或是在打牌, 或是坐着吃点东西, 东拉西扯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