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确实想走了,但又有点不放心,再次确认道:“真的没事?”
“真没事,你走吧。”她红着脸,双手叉腰,对外喊道。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勇敢的时刻。
“嗯,那我回房间了,你小心点。”他说完,想转身离开,又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轻声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事就叫我。”
这句话说得很轻,还是隔着一道门说的,可是茵茵却偏偏还是听清楚了。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刚刚的嚣张气焰全无,整个人软了下来,有点呆呆的,轻若无声地“嗯”了一句。
维恩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中午,大家在一起吃饭,杜敏如的鸡汤果然很香,刚下楼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清汤,放在各自的座位上,一下来就能喝到。
“冬天喝点热乎的汤,心里舒服。你们两个刚从Y省回来,气温差得挺大吧?还能适应吗?”
“还行吧,也就是多穿两件衣服的事儿,说起来,Y省大家还穿单衫呢,要是住在Y省,一年到头都能穿裙子。”
茵茵如实回答,却把杜敏如给逗笑了:“这孩子越来越像我了,这爱美劲儿。”
列首长照例不怎么说话,不过他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自己心里也高兴,间或眼角流露出一丝欣慰的光芒。上了年纪以后,到底还是比以往感性了一些。
“明琰,你呢,你可是在那边呆了五年,回来觉得怎么样?”杜敏如又问维恩。
“这里是我的家,那边是我十岁就去的地方,怎么会不适应?”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包括维恩自己。这句话他是说得如此自然,好像本就应该如此一般。可是,那是列明琰的经历,不是布列斯特·维恩的经历。
杜敏如和老首长都激动的看着他,他们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把话问出来,但是他们的神情已经表现得非常清楚了,他们想问,他是不是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茵茵的心情更是复杂,因为维恩是她在后山发现的,她也坐过机甲流火,体验过那种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感觉,她是一直相信维恩说的话的,相信他来自遥远的星际,只是出了意外才到了这里。
她之前一直认为是列夫人和列首长认错了人,可是现在她忍不住产生了疑问,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相像的人吗,真的会有人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亲孙子认错吗?特别是在这两个人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星球的情况下?
一个更大的怀疑是,如果这两个人真的相像到如此程度,就连维恩顶替了列明琰的职位都没有人产生丝毫的怀疑,那么在五年没有见面的情况下,她要怎么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初那个躺在她家后山上的维恩,而不是列夫人的亲生儿子列明琰呢?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一跳,端着鸡汤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她不着痕迹地把碗放在桌上,微微俯下身,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地喝。
越想便越觉得如此。她仔细回忆在Y省与维恩,或者说列明琰相遇后的一切,一开始他们互相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一路上都没有认出对方,可是在医务室他们一见面就相认了,那个时候应该还是维恩。
之后他一直在忙,加上她当时不能说话,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军区,但其实交谈的机会并不怎么多。第一次产生疑问是上火车时,他背了一麻袋的土特产,说是带给干妈和爷爷的。但这种东西要拿出来给人,不这么背着过来不好解释,这么想好像也正常。
然后是在火车上,第二天他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是在火车上的第一个夜晚,或者更早,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就不是维恩,而是那个什么列明琰了?
大白天的,茵茵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人就坐在她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他那边穿过来一阵阵的寒气,直凉到她心里。
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回答得那么顺口!茵茵别的不敢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维恩,绝不会是这样的回答。
杜敏如激动地看了维恩半天,就盼着他告诉自己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结果对方淡淡的什么表示都没有,端起鸡汤喝了起来。
她没办法,只好告诉自己慢慢来,急不得,至少这是个好苗头不是。
有了这一茬,她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热络气氛了,也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鸡汤。她就坐在茵茵对面,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还面色红润有说有笑的小姑娘,一眨眼的工夫脸色就变得雪白雪白的,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家里开着暖气,这还喝着热汤呢,整个人就像是刚从雪地里爬出来似的,被冻得不行了。
“茵茵,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洗澡被冻着了呀?”杜敏如一叠声地问。
“干妈,我……我觉得有点冷,我,我害怕。”她哆哆嗦嗦的说道,带着一点哭腔,真像是被吓坏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快叫大夫过来给看看。”列首长也很担心,对杜敏如说道。
“好,我这就去给童医生打电话,明琰,你先看着点你妹妹!”
第64章
童医生是最近几年专门来给老首长看病的家庭医生,因为列首长年纪大了, 时不时有些病痛, 便请了这位童医生。
这种时候, 维恩也顾不得那种乱七八糟的梦了, 紧张地看着茵茵, 茵茵被他看着更是抖了一下, 惊慌地看着他。
维恩在她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内心一颤, 直觉茵茵这次突然生病也许是和自己有关。
但现在只有他和列首长两个人在这里, 首长年纪大了, 显然只能靠他。
于是他咬咬牙,还是把茵茵抱了起来, 抱回房间去。
“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在楼梯上这么说。
茵茵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太冷了,大脑也像是被冰住了一般,那些思绪乱糟糟的, 最后凝固成了一大坨冰块, 再也无法在她的脑海里流淌, 扰乱她的心境。
维恩抱着人,她的每一次颤抖都透过衣服的布料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身上, 让他的心忍不住随之颤抖。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自以为是地疏远茵茵,他做那种奇怪的梦,自己没办法接受,可是茵茵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凭什么要接受自己无辜的冷漠疏离?
他走进茵茵的房间,把人放到她的床上。列夫人很细致,把房间布置得非常温馨。
童医生来得很快,他看了看茵茵的情况,给她量了体温,又听了心肺,最后把了脉。
他拿着温度计对着光亮处细看,有些微烧。但照理来说,十五岁的孩子已经不算小了,若只是微烧,不至于如此。
童医生示意他们走出来说,免得吵着孩子。他问了茵茵的起居和饮食,维恩和杜敏如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茵茵这两天吃的东西和作息都说了。
“这么看来,应该还是因为路上太累了,之前受了惊吓,看着没事,其实还没缓过来,现在就一下子爆发出来了。”童医生说道,“我看脉象也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只是觉得首长家里的孩子,应该没有什么能让她受惊吓才对,所以有些疑惑。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童医生常来列家,对茵茵也是熟悉的,她和家里的小侄女差不多大,生得可爱灵动,又备受列夫人、列首长的喜爱,他觉得这是个再好命不过的小姑娘了。
杜敏如赶紧询问:“那该怎么办呢?也是吃药吗?”
对童医生的医术她向来是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专门请来给老爷子看病。只是受惊吓这种症状听起来有些玄乎,不知道这是吃药就能好的,还是要有什么特殊的方法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