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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11)

作者: 翰林风流王 阅读记录

畹华的脸上微微红了。

我瞥了那香囊一眼,不以为意,说道:“坏了就丢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畹华难得和我玩笑一次,便是扯去一百个也不值什么。赶明儿我做两个,给他剪着玩也心甘情愿。你讲他做什么?”

双安撇了一撇嘴,恼道:“姑娘就会惯着我们家爷,倒拿我们撒性子!他是爷,谁敢说他?姑娘的东西自己不心疼,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心疼。只是当初做的时候费了多少工夫,姑娘自己也不记得了?”

未等我说话,就听容易一旁怯怯说道:“姑娘还要新做个花样给太太送去呢,如今又要给小爷做两个香囊剪着玩,不知何时才能做出来?”

双安一听,合十了双掌直喊“阿弥陀佛”。

我又羞又急,朝着她二人赶着啐了一口,尤不解气,顺手拿起旁边的小枕头往容易身上砸去。

容易并不怕我,笑嘻嘻的接了。

双安抿嘴笑道:“好了好了,别胡闹了,天黑了,我去掌灯了。否则摸黑走路,又该摔了!”

说着,亲自去掌灯。

我让容易端了点心盒子来,递到畹华的面前让他挑。容易劝道:“姑娘,少吃点吧,一会儿太太那边传晚饭,您又该说不饿不去了。”

我笑道:“去!少爷来这儿半天了,你连个茶也不倒,如今连口点心也不给吃,传出去像什么话?”

畹华挑了一个芙蓉糕,笑道:“我咬两口垫垫,不妨事的。”

他刚咬一口,就听一声娇滴滴的“九姐姐”,就看见以真连蹦带跳从外头窜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枝弯弯细细的柳枝条,她还没进屋,就笑道:“九姐姐,快收拾收拾,得去姨妈那里吃饭了!”

兴冲冲的一头扎了进来,眼也不看路,直往榻上坐了过来。

畹华没见过这个表妹,猛地看见以真直奔过来,唬得一口点心卡在了喉咙中,拼命地咳嗽,一边还得顾着避开些以真。

以真一见有个陌生的少年在我屋里,也是又惊又疑,指了畹华左右看看,哆哆嗦嗦的只能和我干瞪眼。

我顿时有些头大。

还是双安利索,上前来扶着以真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款款说道:“陆姑娘,这位是我们家的大少爷,是我们小姐的亲兄弟,也是姑娘的表哥呢!”

又端了茶给畹华,笑道:“少爷,这位陆姑娘是您的姨表妹子,现在家里住着,以后可是要常来往的!”

我一手抚着畹华的背给他顺气,一面颔首说道:“很是很是。”

以真听了,急急忙忙跳下椅子来,向畹华礼了一礼,怯声说道:“冲撞哥哥了,请哥哥恕罪。”

畹华好容易顺过气来,也急忙下了榻,做了一揖,说道:“是我惊吓了妹妹,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他俩对着作揖赔罪,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我一手拉了畹华,一手拉了以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噗嗤笑道:“好了好了,别拜了,你们闹得我头都晕了!畹华,这是你以真妹子;以真,这是你畹华表哥,以后别哥哥妹妹的绕我了,就唤小名儿吧!”

以真不好意思,唤了一声“畹华哥哥”,我看畹华虽然也有些难为情,但对这四个字倒是颇为受用,就不再理会了。

以真一面在我身边坐了,一面悄悄的拿眼去打量畹华,看一眼怔一下,脸也跟着红一下,我看着有趣,笑眯眯的只等畹华的反应。

但见畹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会儿理一理自己的佩玉,一会儿又整一整自己的衣襟,手脚就是无处安放。

正看得兴起,双安却说道:“姑娘,该去太太那里吃晚饭了。”

一下扫了兴致。

我刚想起身,忽然想起父亲回来了,虽说平时都不和我们一起吃,可这头一天,怕是在的。同时便虑及今天下午他同我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遂干脆侧躺了,说道:“我不舒服,不去了。以真同畹华去吧!”

以真站了起来,垂手看着我,关切道:“姐姐怎么又不舒服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认真瞧上一瞧?”

我摇头:“一点点的小难受,就请大夫,传到母亲耳朵里又要生麻烦了。你别管我,同畹华去吧!”

好容易等他俩都走了,双安将我眼前的一盏烛灯给挪走了,大约是怕闪着我的眼睛,又抱了薄被来,轻轻盖在我的身上,拍了拍我,说道:“姑娘要是饿了,我叫婆子们煮点面来吃。”

点了点头,说道:“不早了,你和容易先去吃饭吧,我睡一会儿。”

双安叹道:“姑娘躺一会儿就算了,别真睡着了,否则晚上又改失眠了。”她走出两步,转身笑道:“对了,外面的小丫头子们该吃过饭了,我叫进来,陪姑娘说说话。”

我其实没什么要和那些毛丫头说的,只是看双安殷勤,不好拂了她的美意,又不愿她在这儿看着我不去吃饭,便说道:“那就叫个聪明机灵点儿的进来罢。”

双安答应着出去了,没一会儿,便带了个小丫头进来。

我转过身去托着腮将这小丫头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丫头长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同她说话的时候,她那双大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看起来果然是个聪敏的,答话也算利落:“叫/春儿,今年十一了。”

我叹道:“谁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到底俗了。依我说,你这双眼睛生得实在好,不如就叫‘盈盈’‘二字罢!’”

她笑道:“那我从今就叫盈盈好了,多谢姑娘赐名!”

忽然飘起秋雨来。

我坐起身,叫盈盈铺纸研磨,走到桌前提起笔,略略思忖,随即写道:

秋风不进芙蓉帐,碧影疏斜鹅梨香。

阑干望尽春不归,空听雨打绿纱窗。

搁了笔,竟不知作何所思了。

第9章

天越发的凉,父亲这些日子都在家里,我们便都像栓进了牢笼里的鸟雀一样,等闲连玩笑的声音也都不敢大了。双安守着我,只一个劲的督促我,叫我赶紧做出一幅绣活儿来。

她越催,我越难以落针。

想了好几日,这才定了主意,开始认真绣了起来。

绣的既不是牡丹,也不是芙蓉,是一株疏离斜倚的金丝柳,密密匝匝的叶子很是花功夫,我一做便能做上一整天,待想起来抬一抬头,就觉脖子酸疼得厉害。

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一日容易同盈盈凑过来瞧,看了半天,噘嘴说道:“姑娘,你绣的这么素净做什么?得添上些花鸟才有趣。”

我觉得有趣,故意问她俩:“那依你们说,什么花鸟才有趣?”

两人七嘴八舌,说了些什么桃李杏与莺雀燕,我乐得不行,伏案笑了一阵。

她俩却恼了,赌气背过身去不理我。

我好容易忍了笑,点头说道:“好了好了,我便绣上一对雨燕就是了。”

说着,一人额上戳了一下,噗嗤一下又笑了。

眼看着容易赌气要走,我忙拉住她,笑道:“好妹妹,帮我描一对雨燕的花样子吧!”

容易侧了头,冲我吐了吐舌,说道:“姑娘真不害臊!不用人的时候就拿人取笑,要用人了,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只管甜言蜜语!”

她故意刮一刮鼻子,逗我。

我伸手刚要去抓她,就听双安从外头进来,边说道:“姑娘刚安分了没几天,又闹腾起来了。定是容易这蹄子惹的!”

我笑着,讪讪收回了手。

双安将一张帖子一样的东西递到我面前,说道:“方才二门上的郑妈妈送来的,我不认字,姑娘自己认一认是什么吧!”

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便拿起来拆开一看,果然是一张素花的细纹笺子,上面工工整整用蝇头小楷写了字,急忙读了起来,乃是:

时近深秋,万物凋敝,唯秋桂与红枫俱佳。可仰观否?可偕游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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