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师求生指南(45)
这是曾经被他称为杀戮机器的指令，他曾经嘲讽过斥责过发布命令和执行命令的军官，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丧心病狂的暴徒，是生命的亵渎者。
他说过，让我为了杀戮而杀戮，不如直接杀了我。
讽刺的是终于有了这一天他也成了绝对指令的遵循者，成为杀戮机器，成为暴徒，和亵渎者。
如果再给他一万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还是会做出这个决定。
所谓的，赌上作为机械师的尊严。他并不是只有说说而已。
就算眼前的她完好无缺，不需要他的救助，不需要他的尊严，不需要他的性命，但是这个决定意外着他愿意为她付出的代价，所以不后悔，不后退，不迟疑。
“我过的很好。我也没有危险。”她的声音轻轻的，干涩的，但并不让人怀疑她确实过的还好。
就算没有他，她看起来也是安全的。
于是苏向异放了心。
点了点头，“很好。”
看到她依然不肯正视他，苏向异有些失落，“那好吧，我走了。”
就在走出第一步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衣服的后摆，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整个人都好像有点燥。
他没有敢回头。
“长官，你去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她不敢问他去哪里，因为怕那是帝国战略机密，他不能说，却因为怕她失望而泄露了秘密。
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事情，她一件都不能做，是小暖给她定下的属性。却已经不知不觉间刻入了她的骨髓。
“不会。我会保护自己。”
“长官，你要去多久？”
你会等我么？苏向异想问的，却是生生的忍下了。
“现在还不好说。”
长官，你回来后会来看我么？
张开了口，说出的话却是，“长官，那你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一个人也很好。已经习惯了。”必须，必须，要活着回来。最好也不要受伤。
过了很久她还是拽着他衣服的后摆，没有要松开。
过了很久他也还是继续站在原地，没有走也没有回头。如果时间可以静止的话，他祈求——只要这一刻就好了。
秦璎忽然的放开了手。他的心也因此沉落了下去，终究……
她却蓦然伸直了手臂，穿过他的腰从背后狠狠的抱住了她。
他全身僵硬了一瞬间，按住胸前她交叠的手想转过身去，但被她制止了，“别动了长官，就这样……一会儿就好……就这样，拜托了……”
她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他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咚咚咚，有力，轻快，温暖……
秦璎，我的小筑梦师——为什么你撩拨了一次以后就退缩了？
是我不够好，是我表现的不对，还是我的反应不够及时？
苏长官的记忆里卓越。
他当然记得自己说错了话，不该在那个时候提起黎光，不该心怀恶劣卑鄙的猜想，更加不该用自己的卑劣亵渎了她……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他会一直道歉下去。如果认错有用的话，他会反省所有的错误，可是为什么她却偏偏在撩起了他的欲望与希冀之后，颓然的退让了，让他一下子感觉无处着力，一种被放弃了的失落。
他抓起了她一只手，慢慢的放在了唇边。
“秦璎，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喜欢，喜欢很久了。但你告诉我，小暖的意识寄居在你的脑海中，你能够与之对话。所以我有些担心，我怕……你偶尔给我的反馈并不是你真正想的，不是你希望的，而是因为小暖。我怕你对我的感觉也是因为小暖。你说的对，她喜欢黏着我，喜欢抱我，但是她不会亲吻我，那是被我禁止的。可是……你给了我一点点的希望，但我现在有些犹豫了，是不是我又误会了你，我……”
“嗯……”
☆、第 45 章
苏向异的这场战斗是场艰苦的死战。
坐标是在基城，目标是解决所有占据基城的反联盟军。
手下所有的机械师已经面露隐忍之色。
每一次，战甲回来的时候都会粘连着残羹断臂，不是作战官的，不是反联盟的，而是基城的普通平民。
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他们私底下小声的议论，再这么打下去，整个基城的平民都会遭殃的，浮空城甚至关闭了通道，用重兵把守了通道入口。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地步了。
“机械长。”一个新到不久的机械师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他的休息舱。
苏向异记得他的名字——小连，他记得每一个战甲部成员的名字，他的记忆里卓然。
“机械长，对不起！我要回家……”
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他心里是这么说的，却无法对这个男孩子说出口。
他没有犯任何错啊，却要跟着战甲部经历这场血腥的屠戮。
钦本无罪，一朝错入，血洗战甲罢了。
“小连，还记得当时加入战甲部的宣言么？”
“记得！守护，捍卫，团结！”
“忘了它们吧。”
“机械长？”
“忘了它们，重新找到你加入战甲部的意义。如果明天天空亮起的时候，你依然无法留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真的？”
“真的。”
“谢谢机械长。”
“出去吧。”
“是的，机械长！”
他一直很自豪，战甲部的每一个人，每一台战甲，他都如数家珍。
就是因为那么样的熟悉，他深深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热血的，都是纯良的，都非嗜血狂徒。
这一场战役，他们打的尤其痛苦。
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作战官下了战甲以后在路边呕吐，眼泪和污秽落了满地，他们踉跄蹒跚的爬了起来，坚定的再次钻入战甲。
这是使命。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因为他，他们才会陷入这场困兽之斗，他们才要面临无穷无尽的屠戮。
才明明看到战甲之前站立的是普通手无武器的民众，却依然要发射导弹，依然要地毯式轰炸。
而那些普通民众背后躲藏着的反联盟军却扬着鬼脸嘲笑他们，笑声尖锐而刻薄，直刺人心。
“机械长，有人受伤了！”
“治疗师——”
“已经在治疗舱了。”
苏向异跑到战甲身边，望着完好如初的战甲，他的目光犀利的看向了将受伤战士扛回来的作战官们，“怎么回事！”
一点伤痕都没有，人是怎么受伤的？
“他……跑了出去……”
“为什么？”
“一个……孩子。”
苏机械长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朝着孩子攻击的人，他们与魔鬼有什么区别。
“苏长官，”一个作战官哭了起来，“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他们不怕危险，不怕穷凶极恶的战役，就算在星际战中，粉身碎骨魂葬天河，也没有人落过一滴泪，喊过半句苦。
但是，面对的是绝望的哀声遍野的民众，是孩子，是老人，是妇女，是为了保护孩子不惜以肉躯挡住战甲炮轰的父母，他们的心在痛，在滴血，在撕裂……
苏向异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指挥盘摔的粉碎。
所有人都怔了一怔，带着一丝希望的盯着他。
“撤退！所有人和战甲回堡垒。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许出战。”
“是，苏长官！”
“苏向异——”战甲部的作战总长六合叫住了他。
两人进了全封闭隔离的指挥室。苏向异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六合看了一眼指挥舱外心心念念等候着机械长带回好消息的作战官和机械师们，脸色沉凝，“我们和他们不同。苏向异，你来的时候应该也收到过指令……那个，是我们不能违背的。你懂什么是绝对指令的意义吗？”
“我不管！现在我们做的跟屠杀有什么区别。”
六合被气笑了，“屠杀！就算是屠杀，我们也必须去做！这就是绝对指令。你知道违背绝对指令的下场么？连上军部高庭的机会都没有，连死星都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