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梦师求生指南(83)
你认识鬼月婆婆吗。
认识。
卞无疆师父呢。
他是你师父？
是。
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很久了。这个不开化的老顽固！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让你做一场梦……
不可能。
不可能？秦璎，你对原始筑梦师的能力，太不了解了……
不。我……
你看，我可以令你痛不欲生，甚至自主放弃自己的意识——
一道光，柔软又锋利的刺了进来，有了光，带来了阴影。
秦璎在床上苏醒过来，头痛欲裂，四肢被扯断一样的疼。
“嘶——好疼！”
虽然疼痛到本能的想屏住呼吸，但她还是尽力告诉自己的身体，你没事，你很好，你一点伤都没有，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受伤。
不过是小小的欺骗而已。
对筑梦师来说，她可以轻易的分辨，但是对潜意识来说，一切的疼痛仿佛都是真的，它们无法辨别神经末梢传递给自己的，还是外界蛮横力量传递进来的。
“小璎？”那温柔的、熟悉的声音是谁……秦璎抬起眼眸，正对上苏向异漆黑的、目光沉凝的双眸，“感觉好些了没有？”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意识因为疼痛一点点的被打散掉。
果然还是不行，不能保持清醒啊——
“小璎！”
“没，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
已经分辨不清过了几个日日夜夜后终于疼痛感消退下去，可是不敢轻易的翻腾身体，那是心有余悸的感觉。
只有受过重伤的人才会明白，哪怕伤口完全好了，愈合了。可是一旦当受到任何外力，愈合伤口的地方还是会隐隐作痛，并说不清是哪里疼。
就好像，是大脑在独立回忆，回忆伤痛的经过。
筑梦师的功能之一也是治疗这些人。毕竟治疗师能够治愈的只有外伤，筑梦师却可以治愈意识中的伤口。
“你醒了。”一个声音说道。
居然费了一点时间秦璎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是高长官，高勤扬。
“我在哪里？”
“VI区的公寓里。”
“VI区？已经开放了？”
“开放很久了。”记忆中VI区的规划是联盟军区驻地。
“我睡了多久了？”
高勤扬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以一种应该是深表同情的却饱含了其他意义的目光审视着她，末了用颇意外的语气说，“老实讲，我没有想过你真的还会醒过来。”
“？”
注意到秦璎的疑惑，高勤扬缓缓的开了口，“你的意识被判定死亡了。”
“……”
“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你被立择时的人带走，异……苏向异他疯了似的找你，也逼着我和查旻一起找你。最终找到你的人是我，你被储藏进了筑梦师意识判定死亡的储存站。”
秦璎丝毫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用尽力气去回忆，也只搜索到了零星的片段……对外公立择时的背叛，原始筑梦师的惩罚……到底……经历了什么？
“作为筑梦师，你应该了解意识的死亡吧。”
秦璎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明白的。华天成就被判定了意识死亡，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她醒过来了？脑海中有一个隐约的答案，因为原始筑梦师——泷沧月在濒死的时候将自己所学的原始筑梦师的技能传承给了她。
所以她会比普通的筑梦师更强大，在茫茫意识的海洋中，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她依靠自身的力量，靠岸了。
两年？她假死了两年……按照筑梦师协会的规则，她的躯体会被回收、冰封，等待一定的期限，最终成为真正的尸体。
是什么，让她躺在了眼下的公寓里？
高勤扬看出了她的困惑，“是苏向异。”是，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当你被判定死亡，尸体要销毁的时候，他强硬的把你带了回来。一直完好无损的安置在冷冻舱里。”
——就像当年的小暖。
高勤扬吸了口气，继续道，“这几天冷冻舱显示大脑恢复了活性。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的，请了维修人员来检查，就怕……你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情况。但好像是你真的在苏醒了。”
醒来到现在，秦璎又感觉开始累了。
却一直苦撑着，因为她还没有见到他。为什么知道她醒了，他却没有出现呢。
“你在找苏向异？”
秦璎怀疑的看了眼高勤扬，为什么她总好像能准确无误的理解她仅仅在想的念头。
“他不在城区里，要过一段日子才能回来。需要什么的话，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所以，她才会说，不希望她在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情况吧。
因为苏向异不在，是由她看护着她的。
苏向异去了基城，全面的肃清计划开始了——确切的说，是屠杀计划。
万国叛军遭到了整个联盟的镇压，事实上联邦正是借由清理万国军的理由彻底军事接管了基城。
出于利益考虑，帝国这次选择了不作为的妥协。他们出借了一批机甲兵，仅用于保护联邦盟友的高级将领。但是真正的用途就不好说了。
苏向异并不想看到屠杀，但是作为联邦的防御官，他的职责仅仅是确保联邦防御。
机甲兵的指挥长不止一次的求助他，基城中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有无数真正的平民、无辜的城民，而最先倒下的一批人注定就是他们。
蔚蓝也是机械师出身的指挥官，在战甲部曾与苏向异共事。他们的理念是相同的，愿战却不愿杀戮。
“长官，今天我们又找到了一所堡垒。”
说完两位同样机械师出身，同样担任过指挥官的男人面对面的无言而立。
他们都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基城的百姓已经全城溃散，已经无法维持普通的基本生活了，只能苟且在堡垒中。
但是联邦的上层却以扫清万国叛军余孽，帮助基城清理这些堂而皇之的话一次次的进攻毫无抵抗的堡垒。
“我听到了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蔚蓝语气沉重的说着。
苏向异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回VI区以后找个筑梦师帮你放松一下吧。”
他是不可能听到从堡垒中传出的孩子哭声的。因为距离很远的地方，机甲军就会发动定向轰炸，就算堡垒中的人愿意投降，他们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蔚蓝却挡开了他的手。“我再也不会让联邦的筑梦师碰我了！”
“怎么了？”
“你没听说么，那些接受过筑梦师治疗的队员，回来以后……变得血腥屠戮了。我怀疑，这就是联邦的阴谋！他们在利用筑梦师来同化整个联盟。”
苏向异沉默不语，早就有这样的言论，联邦控制了一批在世人眼中早就消亡的原始筑梦师，为他们绘制蓝图，以他们的存在威胁着联邦反对肃清计划的高层们。
整个联邦再也没有听到反对声。
那些试图抵抗联邦的筑梦师则……小璎就是其中之一吧。
两年前的时候秦璎失踪了。立颂雅冒险赶来向他寻求帮助，她说过立择时不会放过秦璎的，哪怕秦璎是他的外孙女。
他恨秦非，二十年前就是秦非阻挠了清理计划，如果秦璎不能为他所用，他会不惜毁掉这个孩子的。
高勤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筑梦师协会的人判定为意识消亡。
他们回收了她的躯体。
苏向异却不信。他每一夜都做梦，梦见秦璎来找他，一身的血污，匍匐在他脚下，无声的哀求他救救她。
每一天他都去储存站看她。一具具冰冷的立柜。一具具空洞没有意识的躯体。
身体或许活着，但是意识死了。这就是作为筑梦师的代价。
隔着一层层的玻璃，他偶尔仿佛能看见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可是仔细看去，她又面无表情，麻木的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