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63)
“所以,我就要为她的一念之差担上生生世世的责任,背上永无止境的枷锁?你们上辈的恩怨,如何要让下一代来承受!好,我受了,我认了!但是父君,你是不是也该受一受,担一担!”
御遥看着明瑜和姑逢,冷冷道:“你的父君是该好好担一担了,你便好好向他吐一吐这十数万年的所作所为!如果你觉得岁月已经漫长的让你不知该从何说起,本君便给你提个醒,你可以从幽孟讲起,一直到魇人魂一脉,再到涂山蓝氏,甚至人间的羲临国,乌离国,樊恨国。如此下来,少不得的几日时间,便算是本君给你父子二人团聚的时间!”转身向姑逢道:“将“寒玉翎”交给本君,桑泽伤的太重,巫山万里路途,只能留在合欢殿疗伤了!”言罢,示意三位掌镜司善后,自己抱起桑泽回了合欢殿。
合欢殿内,御遥将八荒圣物“寒玉翎”打入桑泽心口,止了他的心头血。
然而躺在床上少年依旧脸色惨白,眉间深锁。御遥心下明了,这是九尾反噬时被受了侵扰和伤了心脉所致。她轻轻的拂过上年的脸颊,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
“阿御……等……等我回来……等我……”
“我一直等你!从你三千岁来巫山时,我便知道是你来了。你负气出走的一千年里,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伤重沉睡的七千年,也一直在等你!我不忍心你探我神思遭了反噬,却又渴望你来探我神识!我等你长大,等你化赤反噬,等你可以与我一起并肩天下!”御遥执着桑泽的手,放在脸庞摩挲,“若不是为护你九尾化赤,我何须祭出半生修为,提前一万三千年醒来。此番你若不历的成功,便是真真赔上了我半生的修为!”
“阿御……阿……”突然间,桑泽猛地侧过身子,九条尾巴在他身后豁然展开,是洁白如雪的色泽。他紧紧拽着床沿,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喊出涌出来,转瞬间一条尾巴神泽缭绕,待气泽散去,已然变得鲜红如血。
床上的少年方才吐出一口气,突然间裹紧了身子,不停地打着寒颤,缩成一团。“冷……冷……”阿御站起身子想要抱上去,却到底止住了动作,这前八尾反噬,他早已历的完整,断没有此刻帮他之理。若是此刻递上手,只怕是散了他的心志。如此想着,阿御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只是笼在浮云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发出骨节“咯吱”的声音。
“小七——我的孩子!”蓝素不知何时闯进了合欢殿,“他怎么了,圣上,您救救他,救救他!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求求您……”
御遥合了合双眼,一把拉回要上前抱住桑泽的蓝素,回身望向门外。垂越正赶过来,低头拱手道:“臣下失责,方才送姑逢神君让臣下看守蓝素,一路适经合欢殿,她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如此这般闯过来,惊扰了圣上!”
“将她拖出去!”御遥反手将蓝素扔给垂越,“传本君的谕令,凡接近合欢殿三尺之地者,杀无赦!”
“是!”
“不——”蓝素挣扎着,看着桑泽忍过反噬,尚未松下一口气,却又一波反噬接踵而来。
“蓝素娘娘,殿下这是九尾逐一反噬,多年前他便受过此等劫难,如今不过再历一次,伤不了性命!”垂越到底心软,出言安慰道!
“你,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才三万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多年前?多年前……巫山三万年……你们到底让他吃了多少苦?你们……”
“垂越!”御遥厉诧。
“臣下知罪!”垂越劈晕蓝素,带她离开了合欢殿。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少年在经历得火烧、冰凝、流毒、刀剑、梦魇、心魔、忧思、恐惧八大反噬后,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疲惫的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一旁的御遥就这样静静地踏着他,良久方才扶着床栏往前踏出一步,却是一个踉跄,倒在床边。
这前八尾化赤、反噬,虽不过两万年的时间。但到底也是两万年的时光,数千年隔一隔,化一次,尚未觉得有多难为他。可如今看着他在数个时辰内一次立了个全数,御遥心上却也是一起揪着疼痛。
她终究也是累了,纵然是神泽之身,更是早早便已经得道。可她如今已然毁了道行,又是连日作战,此刻一颗心又全投在桑泽身上,到底也是支持不住了。
桑泽的一只手垂在床畔,她本想将他放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却在握到手里时,改变了主意,她将那只手臂索性伸开些,然后自己亦上了床,轻轻枕了上去。接着摸了摸他的脸,暗暗笑了笑,亦睡了过去。
难得的一个好觉,她仿佛闻到流桑花的香气,亦仿佛梦见那年桑泽初到巫山的场景。
那个少年白衣翩然,执着一把扇子道:“在下桑泽!听闻神女亦有法器流拂凤来琴,巫山之上更是长满流桑树,!”
“你这没有没恼的几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您之法器,吾之姓名,正好合了巫山神树,“流桑”二字。神女难道不觉,这是你我的缘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撒糖了!下面还有!
☆、合欢殿2
“桑泽!”御遥是被一阵撞击声扰醒的,她的一颗心被猛地提起,桑泽已经不再床榻上,她转身看见跌在地上的少年,正艰难地爬向门口。
“桑泽!”他听到了,却不敢理会,硬是没有回头。
“桑泽!”御遥不过两步就来到他的身边,将他半扶在地上,“你做什么?”
桑泽已然清醒,只是呼吸厚重,脸色涩红,浑身烫得与火烧一般,“阿御……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你,你出去一会……好不好……你出去……”他勉励想要推开御遥,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将她拉近怀里,“阿御……阿御……”桑泽到底无法控制自己,九尾狐族一脉天生魅术,此刻被他全数施展开来,这是他三万二千余岁了,首次使用。
而御遥周身,流桑花白玉金盏,朵朵盛开,流桑花之气笼住了阿御,本能的抵挡魅术。
桑泽亦在此刻恢复了意识,挣扎着向门口爬去。九尾散开,最后一条白色的尾巴红光忽明忽暗。御遥明白过来,桑泽是要九尾反噬了,原来九尾狐族的最后一尾反噬,竟是□□!
桑泽重重的倒在地上,其实距离方才,他不过爬出去尺寸之地。
“……阿御……求你……劈晕我吧……我……”
御遥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朝他浅浅而笑。
她对外向来不苟言笑,洪莽源诸神皆道御遥圣君是个冷漠威严的神,便是偶尔于他展颜欢笑,大多都是因为甘华蜜酿的甘甜,杏宵糍做的软糯,或是他术法有了长进,亦或是他穿的哪件衣衫入了她的眼。可是此刻她的笑,竟持了几分温柔腼腆,几分娴雅羞涩。眼中却是一片坚定执着,她解下紫色长袍,露出白纱锦缎,依在他身侧,一手扶起他的脖颈,轻轻道:“别怕,待我帮你渡了这反噬,便不难受了!”
“阿御……”桑泽止住她解扣的手,这是他最后的清醒!
“乖,听话!”御遥倾身过来,双唇堵上他的嘴。一瞬间,流桑花之气消散干净,九尾狐族的魅术却淋漓尽致地弥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尾已然红与二月花,桑泽的眉间现出稀薄的金影。双眼迷蒙的神女还是看见了,一颗心终于稍稍落了下去。只是也不知到底是自己贪恋此处怀抱,还是九尾狐的魅术实在强大,便是圣君之尊,却也不想离去,如此一夜直至天明!
因着御遥的谕令,无人敢接近合欢殿。垂越等四人皆守在青丘大殿,一来等待自家圣上祭琴传召,二来亦是看守正在向姑逢告罪的明瑜。
六合五镜同巫山一般,无日无月,是故掌镜司自然不觉时光匆匆。只是青丘之地被姑逢治理的如同人世,自然便有了日升月落,一晃竟已数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