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80)
“愈发挑剔了!桑泽边说边笑着将药塞进御遥口中,“若是融进掌风再渡给你,药效便不是十足的了。”
御遥还想挣扎,却被桑泽倾身上来堵住了嘴。于是,丹药便顺着桑泽舌尖直入御遥口腔。随着舌尖轻轻柔柔地来回撵转,一颗丸子化成粉末,倾数入了御遥腹中。御遥回过神来,在桑泽退出舌头的瞬间,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桑泽惊呼。
“活该!”
“天地良心,是您说药苦,我不过想让您觉得甜一些。”
御遥偏过头,“嗯,甜的!”
须臾,御遥突然想起什么,转了神色:“不说这些了,眼下有正事与你说!”
桑泽甚少见她这般神情严肃的样子,亦持了十分的肃然之意,“何事,您说!”
御遥又一次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看着桑泽。
“阿御,阿御,圣上,您有话直说!”桑泽已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御遥从袖中拿出一块配饰,冷冷道:“再敢拿此等贴身之物,送给其他女子,我便断了与你的印珈。你也休想再踏入巫山半步!”
桑泽接过配饰,定睛看清,笑的无奈却欢愉。
那不过是他三千岁探知浮涂珏上的姻缘,作为谢礼送给遗玉的一枚压发额环。
“阿御,这便是你要说的正事?”
御遥喝了口凉茶,挑眉道:这是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顿了顿道:“你从六合处,取得的可是琵琶剑,绕钟?”
桑泽笑道:“这都让你算出来了?的确是绕钟,你看看!”话毕从手中化出那一方神器。
御遥却无甚表情,从桑泽手中执起“绕钟”,左手按弦,右手弹挑,只听其声如溪水缓缓,珠玉走盘,正当令人入神之时,突然间声音滞了下来,仿若冰泉冷涩,幽怨难言。
桑泽有些不安地望着御遥,猛然间,御遥复指扫过二十四弦,顿时曲终收拨,刀剑裂帛。“绕钟”之上弥漫开浑厚的灵力。
“阿御!”桑泽扶住练练咳嗽的御遥,看着她赤红的双眼:“你怎么了?”
“我无事。果然是尚好的神器,配得起你。”御遥将“绕钟”还给桑泽,“即日起,你随我修炼后土幻音。”
“阿御,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会找到让你羽化归来的方子。我……”
“傻瓜,如今“绕钟”已认你为主。难不成你用“遮天蔽日诀”操伏它吗?唯有“后土幻音”才是这些曲中法器最好的弹拨之法。你若不学“后土幻音”自然也可以,可是洪莽源之大,你觉得还有比“后土幻音”更好的心法吗?”
“我学!”
“乖,要为往圣继绝学!”
“阿御!”桑泽低吼了一声。
“好好好,是我口无遮拦。”御遥觉得自从这次桑泽回巫山,他已经敢训斥自己了,真是了不得。又咳了两声,从掌中化出一把普通的古琴,顿了顿道:好生听着!
桑泽点点头,凝神静听!
随着曲调缓缓流出,只觉得一时间世界黑白一片,一种厌世之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又觉前途渺茫无路,又一个声音告诉他阿御永远不可能羽化归来。
随着曲调渐缓,他刚才松下一口气,回过神来知道不过受了琴音所惑。
却听得琴音又起,阿御竟在他面前慢慢模糊,连同散花殿、巫山都不复存在,一切竟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仓皇捂着胸口,一声声呼唤“阿御”,他仿若看见阿御站在巫山之巅,长发翻飞,与他展颜轻笑。可是他的心却抽搐的厉害,他追逐一生的梦到底还是碎了。
恍惚间他不由催动体内术法,只想毁天灭地,与世同消。
阿御收住最后一个音,一掌拍在琴弦上,将桑泽唤醒过来。起身就着烟霞广袖给他擦尽了一头薄汗:“难为你了,让你一次听了全部的后土幻音。”
“阿御,你方才用了多少灵力!”
“我没有用灵力,是你……你执念太深!”御遥不舍地看着桑泽,顿了顿道:“我若动了修为,祭了凤来琴,便是你“遮天蔽日决”大成,九尾化赤成功,若是在毫无防备下听了琴音,不消两炷香,便该元神碎裂了。便是提前设防,没有一两日,也出不了曲中音所设的幻境。”
“的确厉害,我刚才仿若进入了五个境界中,消磨心志竟是一层比一层厉害!”
御遥收回衣袖,望着桑泽,“你合该学这后土幻音,不过一遍曲音,感知竟是分毫不差。
“后土幻音”又叫“十段曲”,即为十层心法,五重境界。依次为“晓寒断春”、“江南断色”、“音书断岭”、“离鸿断崖”、“抽到断水”、“林烟断月”、“关河断梦”“相思断肠”、“青嶂断地”、“洪流断天”。正所谓“春色尽,岭崖绝,水月空,梦肠穿,天地灭。”
你自好好研究,若是临阵对敌,可按境况之间拨动曲调。”
想了想又道:“当年九幽河之战,你大伯明瑜最后的“裂衣寒鸦兽”实乃难缠的幻兽,若非当时他不知九幽河内被我提前凝了他婆鄂国族人之血,只怕一时还破不了他。你不妨猜一猜,我当日所奏之曲是哪一境,哪一层。
“寒鸦,栖坟头,食腐肉,乃是荒芜衰败的象征,亦是对亡魂的眷恋。九幽河内融了他自己子民的魂魄,且是新魂,必然激起其思亲之意。如此您当日应是设了第二重境界,“岭崖断”,让其觉得归乡无路,乡音难再。是故你奏的曲子是“音书断岭”,我说的可对?”
御遥点点头,“如此自己操练去吧,待三月后我出关,与我查验。”顿了顿又道:“上古十大阵,你已能开启四阵,剩余的六阵也需要提上日程!”
“阿御,剩余六阵我已可以开启,这百年里我并未荒废研习。届时你可以一并验收!”桑泽摇着扇子,挑眉望着御遥。
“原是这样”御遥笑了笑,从他手中抽过折扇,摇开微摆,闲闲道,“怪不得敢领兵上巫山了!”
桑泽僵在原地,“这事你原是永远也忘不了了!”
“那是自然,若不是你笨手笨脚刺我那一剑,我如今便无需重新闭关了,陷入沉睡!大可以陪你一起修炼曲音!”御遥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桑泽轻拍着她的背,咬着她的耳根温言:“你放心沉睡,如今我已为君,与你并列,探你神思也不会再遭遇反噬。我每日都会入梦看您。”
☆、授业2
御遥此番闭关,沉睡的并不安稳。她被燕冥长剑划破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根本的还在于她修为的衰竭。无论她怎样凝聚神思,演化心法,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而她自己亦清晰的感知到,内里的虚弱,甚至导致寿数的骤减。于是她送出元神,去了瀛洲岛。
御遥元神来到瀛洲岛时,淄河仿若已经等待多时,只是呈上天辰命盘时,还是忍不住用长袖揩了揩微红的双眼。
御遥看着那一截比之前少去一半的紫色霞光,良久亦笑道:“本君如今不还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哭个什么?”
“圣上,您当年为桑泽殿下渡九尾反噬劫而私降天劫,天道反噬,折了您一半的仙寿,如今不过只有六千余年的时间了。”
“当日云端六道荒火,渡得容易。本君还想着天道竟如此善待我。果然因果循环,半点都不错。”御遥笑了笑,“说到底,本君已难回巅峰,但司战一职需要有人承继。桑泽如今便很好,术法修为已担得起肩上担子。这般算来,亦是划算的。”
“圣上若要于公而论,自是如此。可是洪莽源需要司战之神,难道桑泽殿下就不需要圣上吗,亦或者圣上就不需要桑泽殿下了?”
“淄河,你好歹陪侍了本君数万年。怎么,就因为他为你补好了幻乐鼓槌,就如此为他说话?”
“圣上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今日淄河为桑泽殿下说话,亦不过是按了您的意思。您多年不为淄河修整幻乐鼓槌,难道不是为了将此功劳留给桑泽殿下吗?明明是您自己毁了蕉萃网,却也留着给殿下去修补;还将百草之首的曼骨草一族赠予他,又为能够护他历的九尾反噬而私降天劫……甚者、甚至为了让他九尾化赤能够圆满不惜以半身修为代价,在沉睡时强行醒来。若不是提前一万三千年醒来,您还是那个可以羽化来去的御遥圣君,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只剩了六千余年的仙寿,内里虚弱到不能动武的地步。这些别人可能无从知晓,可是我守着天辰命盘,眼见您、您一步步走向衰竭……圣上,这是您对我年少顽劣敲击了凤来琴的惩罚吗,让我知天命却不得言天命?”淄河已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