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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君亲师(92)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御遥望着桑泽:“可还知罪!”

“不觉有罪!圣上曾教导臣下,凡事应职责当先。如今臣下不过谨遵圣意罢了。”

“如你所说,你无罪而被罚,是本君赏罚不分了?”

“臣下拒接军令,自是有违军法。圣上要罚,半点错处都没有。而臣下之所以觉得自己无错,不过是随的妻命而已。”

除了御遥外,唯一站着的凌迦听得清楚,掩面忍住了笑意。

“妻……”御遥愣了愣,背过身去,扔了一条软鞭在地上,“钟寐,带他去领二十鞭子!”

钟寐望了眼桑泽,又将眼光求救似的投向凌迦。

凌迦索性做了下来,执了杯凉茶,凉凉道:“休听你家圣上的!”。

钟寐刚要挤出一个笑容,松下一口气,只听凌迦的声音再次入耳:“抽上两百鞭子更好!”

如此,钟寐生无可恋地拎着桑泽去处领罚。

是夜,因着御遥动了真气,桑泽又有伤在身,只得凌迦坐镇中帐。

垂越、柔姬、钟寐守在外营。

柔姬看着钟寐那张郁闷无比的脸,扔了坛酒过去,“还在纠结呢?圣上是个什么性子,你我还不清楚吗?最是公私分明!谁让你强出头为桑泽殿下求情!不求便罢,你既然出头,好事自然落你身上。”

“你说如今是个什么形容?”钟寐道:“圣上扔给我的那根鞭子,别说抽二十鞭,便是两百鞭,都上伤不了殿下分毫。”

“哦?只是如此?”

钟寐望着柔姬,“行啊,术法又上一层楼了。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那鞭子上缠着尚好的丹药,一鞭鞭下去,既疏通了筋骨,又融入了药效。”

柔姬摇摇头:“术法之上我算是到头了,难以再有所作为。不过是于情爱之上,胜你一些。圣上罚殿下,乃是军令之下,人人皆守。鞭上缠药,才是圣上的真心。”

钟寐领着酒坛,张着嘴,呆在原地!

“傻样,打是亲,骂是爱,这都不懂!”

“柔姬!”垂越捧着酒盏,拧了拧眉。

柔姬吐了吐舌头,转而正色到:“不过圣上今日是真的被吓到了,实在是难为她了!”

垂越仰头饮尽杯中酒,点点头。

帅帐内室中,桑泽躺在床榻上。他自领完刑法便再也没有睁开双眼。前半夜睡得尚好,呼吸匀称,脉息沉稳。

御遥从他体内化出身影,虽因连日奔波加之连续操伏了两次战琴,如今又使追魂诀入了桑泽体内,整个人已然疲惫不堪。但到底探得他魂魄俱全,遂而安心不少。只是心下疑惑,若非有人以魂魄饲养那阵中恶灵,净化红尘浊气。这一路而来的情境又该如何解释?

如此思虑着,已到下半夜。到底自己体内真气翻涌的厉害,便就着他和衣睡去。

然而,没多时,桑泽就开始折腾起来。起初只是呼吸有些不畅,连带着断断续续地咳嗽。御遥搂着他的背,顺了一炷香的时间,慢慢地也就停了下来。结果没多久,桑泽浑身猛地抖了一下,御遥刚刚涌上的睡意顷刻退下。只是一个睁眼定神的时间 ,桑泽已经浑身是汗,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死死的捂着心口,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阿泽!”

“疼——”

“哪里疼?”

桑泽紧皱这眉头,一张嘴张着,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泽!”御遥一手握上他扯着床榻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要嵌到对方血肉里。一手拉开他的衣衫检查,可是身上除了原本的旧伤,并无伤口。

“别——走——”半晌桑泽捂着心口吐出两个字。

“不要——”紧接着,桑泽几乎怒吼出来。

就是这样的一声,御遥脑海中轰然炸开,八千多年前,引入巫山的三道荒火,激得她一时陷入沉睡。

那一刻,她也是心如刀绞,她在意识混沌里,说的两句话,一句是“别走”,一句是“不要”。

御遥看着一股黑气窜上他的心口,手下凝出灵力,掌风及追上去,终于在黑气即将完全融于他体内时,抽离了出来,掷在地上。

黑气中隐约出现一个紫色的身影,御遥凝眉望去,竟是虞姜。

御遥本想劈掌散了气泽,心中想起隋棠,到底没有下手,只洒了个仙障笼住了虞姜的气息。

回身望向床榻之上的少年,已然平息了下来,虽一双眼还是闭着,到底脸色恢复了几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这一夜,御遥没再趟回他的身侧。

若不是虞姜的气泽在此刻出现,若不是桑泽梦魇中的两句话,很多事可能她永远也不去想。

她怕扰到床榻之上的少年,于是结了个仙障笼在他周身。自己则化出了凤来琴,传召仟宿。

然而又想着方丈岛据此万里迢迢,她实在等不及。于是便送出元神,亲临了方丈岛。

☆、浮涂珏

仟宿因提前接到了谕令,待御遥元神踏着岛上,倒也不是太震惊。只是跪礼相迎,请御遥入了上座。

“幼时,你便是这副沉稳安静的性子。一别十数万年,倒还如昔日一般。”

“多年无缘面圣,不敢改变昔年模样。”

“起来回话!”

“容臣下跪一跪吧,这些年想要给圣上跪礼的机会都没有。”

御遥看了她一眼,由她跪着,只道:“今日本君前来,你可知所谓何事?”

“知道。等这一日,臣下已经等了一万九千余年。”

“一万九千年?”

“一万九千年前,桑泽殿下一万四千岁,是到巫山的第一万一千年,亦是名字现出浮涂珏上的第一万一千九百年。”

“那一年,方丈岛上发生了什么?”

“方丈岛常日寂寞,我曾以骨血融了松枝,化出一个孩子,便是遗玉,与桑泽殿下同岁。只是采血化子时,乱了内息,多年不得安好。那一年,天劫落下,眼看是历不过去了,适逢司音之神路过岛屿,助我渡了此劫。”

“然后呢?”

“我受恩于他,自当报恩。许了他一个诺言。”

“是何诺言?”

“他说……仰慕圣上已久,想和圣上结个连理。”仟宿望着御遥毫无神色的面容,继续道:“浮涂珏上,您和桑泽殿下早已联名,自不能再容第三者侵扰。可是……”

“可是为报司音之神恩情,我修改了浮涂珏。本来随着天辰命盘一万两千年开启一次,浮涂珏上修不成正果的情缘便会湮灭成灰。彼时距离天成命盘新一轮开始,只差一千年。我想着,万余年您和桑泽殿下也未修成正果,这最后的一千年,怕也难有结果。故而……故而遂了司音之神所愿,修改了浮涂珏。”

“修改了浮涂珏?”良久御遥弯了弯嘴角,脸上浮现出一点不真实的笑意,“本君且问你,离合可知本君情归浮涂珏之事?可知本君名字之畔已有桑泽相伴!”

“知道!改珏之时,司音之神亦在臣□□侧!”

“好……很好……我再问你,桑泽可看过浮涂珏?”

仟宿闭着双眼,遂而缓缓睁开:“看过。遗玉三千岁游历八荒,范林口被避金兕所欺,为桑泽殿下和碧清所救。未报救命之恩,便帮他们看了珏上婚配之人。可是桑泽殿下却以元神进入浮涂珏,看了个仔细。”

“所以,他三千岁来巫山,并不是因为他是天定的下一任司战之神,奉姑逢之命受本君栽培。而是他自己,问情而来?”御遥问道,又好似自语。

而记忆里,有些话却汹涌着盘旋而来。

“那么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三千岁来巫山见你,就是为了爱你,你又知不知道?”

那一年,桑泽八尾化赤,靠在她怀里,强撑着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她?

而她,她说:“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可是我们之间,隔着的除了时光,还有天道!”

其实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少年因何而来!不知那个男子从幼时起便开始爱她。她知道的是如何保住自己性命,知道的是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她知道的都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