膈应你(26)+番外
他的声量低落许多,有些落寞地停驻于路口前。信号灯已变作了绿色,牌面上的小人晃动不止,似在催促行人前行,显得匆忙许多。
“行了,不说了。差点说偏了。把话都说清楚,以前的事儿都算清了。”
林楚特意把手在裤腿上蹭过一把,这才对他伸出手。想着这结了一年多的梁子,怎么说也得像国家领导人会晤那样有仪式感一点儿:“交个你这么个能说题的学霸朋友,还挺好。”
他的手孤零零地悬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接。
林楚这才想起来林储默不喜欢和别人又肢体接触:“哦,我忘了,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他正欲缩回手,林储默有些急迫一般勾住了他的手腕:“今天说清了,要是你明天睡起来什么都忘了,怎么办?”
“不会,我都能记得,我要说我忘了,那肯定是我嫌丢人,故意这么说给你听的。”林楚觉得他使的劲儿有些大了,捏得自己肉疼:“真能记得!”
林楚执意抽回手,不料他反而加重了力气。
“是么……”林储默轻声道,又走近几分:“那我现在和你说件事儿,你要没这个想法,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成天装正经……有什么事儿不能直接说啊?”林楚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股装腔作势的态度。不过还是不再挣扎,任凭他这么揪着自己。
仰着头等了许久,林储默却只是低垂视线,久久不语。
家长会已经结束,学生和各自家长纷纷出校。这也就说明再不抓紧时间进去,又得从操场那块翻墙进去。
“你这人……要说什么能不能干脆点儿!怎么这么磨叽啊?”林楚不耐烦道。
人流涌动,只有他们二人久驻原地,与往来之人格格不入。路灯垂下一缕微光,林储默终于是松了手。取而代之的,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将脑袋倚在林楚左肩。
林楚第一反应本是想推开他,不过难得见他有这样的神态,又想到刚刚他才背着自己走了这么一段路过来,竟是心软许多。他挺理解这种情况喝多了想要找个慰藉的感受。他们这种年纪吧,烦心事说出来可能连个屁都不能算。可就是挺难受的,说出来没人懂,这不说吧,就一直堵心里边,在不经意间又会来倒腾你一下。
平时端着太久,掖着太累,只有借酒精的劲道才敢哭闹一番,把不敢说的全都吐出来,这才有新的力气去面对明天,继续应付接下来操蛋却有盼头的每一天。
这样的感觉,他不要太懂。或者是抱着电线杆子哭一场、或者是对着这一整条街吼个几句,在或者是牵着他那群哥们的小手借来蹭把鼻涕,这才算翻一篇过去。
相比之下,林储默现在这副乖巧的状态,实在太优秀,简直是撒酒疯里的优秀榜样。不哭不闹,只要你借个肩膀给靠着就行。
林楚犹豫道:“那个……我知道你事儿挺多,和我们这些人考虑的不在一个档次上……”
“你要不想说,我其实也能理解。不过就是觉得吧……”
林楚帮他扯了一撮直冲天际的毛出来,看着不顺眼,又给他抚平了回去:“你本来话就没个几句,连喝点小酒撒个泼还要再这么憋着……这不是顶难受么 ?”
林储默久久不曾动弹,依旧把脸埋在自己肩上。从学校那边陆陆续续有人往他们这儿来,见他们这样的状态,纷纷掩面私语。
“好了,都给人看到了,待会儿要给认识的人看了去,你这校园男神的形象,那可真是保不住了……”
林楚轻抚他的背,像以前哄他家狗那样安慰道。
手还在他背后搭着,林储默的手也慢慢搂上了自己的腰侧。
“有点儿痒……还有点儿奇怪……”只觉环住他腰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把他整个人往自己那边拢。原先于他肩上的那处热度也偏至脖颈处,以几乎是让人听不见的音调说道: “我对你有意思,从初中开始就有,是想上你的那种意思。”
“你要对我没这种意思,离我远一点。不是这种能看见的距离,最好能远远见着我人影就先避开我。”
“这样说,你能懂么?”
夜晚,最适合吐露心声。
白天过于明亮,生怕自己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人而去,叫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又兴许是忙绿一天过后,人们身心疲惫,这才更为迫切地渴望一个归处。因而才更容易将白天说不出口的话,尽数说出。
昏暗的光线,足够隐匿眼神。
而现在,不同的人又分别在注视何处?
吴语看着不远处交融的影子,忍不住感叹道:“真是不巧,正好都给我们看到了。这遭遇,真是说不清。”
她灭了烟头,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位于车后座的那人一眼。
他没有出声,光线昏暗,摸不透他在观望何处。
“回去吧,已经晚了。”
车缓慢启动,不过是从他们边上过去的几秒,却让人觉得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他们的故事即将开始,而有些故事,也随之消卒。
如果有足够的勇气迈出那第一步,结局又该是如何?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也从未曾有人未卜先知。
晚了一步,踌躇几秒,已然错过太多。
“晚了。”他摇上车窗,消尽于街角。
☆、第 24 章
林楚是真喝高了,虽然他说话留有逻辑,语序也算清晰。单论他能和自己一路上没停下话这一点,绝对是喝多了。
不过也难说清,难保他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的表白,也可能是给吓得,这才一晃神把自己脑袋往电线杆上磕,估计撞得还挺重,这起的大包得在脑门上挂个一周,可能还消不下。
刚刚他倒是没有推开自己,最后还是林储默反应过来,怯怯推了几步,跟在他后边留意他的路径。
林楚穿得依旧显眼,比酒吧那次那一身黄还要来得夺人眼球——白得发亮的校服、加之其空洞似鬼上身的眼神,任谁看了都得绕着走。
“幸好,要是和我一样一身黑在街上晃荡,保不准路过的车一个没留神,就能把你撞飞出去个几十米。”林储默已将步子放得极慢,未料想林楚更甚,甚至于停在原地等自己离他咫尺之时,才重新起步。
“论如何叫别人闹心,你真是一把好手。”林储默本想等着他先走,终还是拗不过他,只能缩短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跟着他后边走,以前是这样,现在还得这样。永远只能望其项背,却追之不得。要不是林楚今天突然来这么一下的,说要和他和解,他怎么也不会有机会把这些憋心里的话吐出来,一定是撑在肚子烂个干净也绝不再提。
可他吧,今天喝了点儿小酒,人也难得柔和,自己头都蹭到他肩上了还能再捋毛缓着声调安慰他个几句的,这确实是难再装。
“这样也好,由你来躲我,最合适不过。”林储默不再多想,送他回到宿舍也是未曾再言。
不过他们二人各自对着自家宿舍的门,谁也没先叩出响声。
“还能等什么呢……”林储默涩笑道,先是叩击门扇,里边未有人答应。
余光瞥见林楚缓抬叩门的手又渐落下,开口问道:“所以你初中那会儿老偷瞄我?不是想揍我?是对我有意思,所以才一直瞅着我看?”
林储默迟疑地点头,林楚是做若有所思状,沉眸撑着下巴道:
“怪不得……”
“我就说怎么有人脾气这么躁的,看人多不爽也不能到耳根子全都红透了的程度……”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儿啊……”
林楚终于理清了情况,却没给个最后总答复。他虽是没有敲门,他们宿舍的人先是听到了外处的动静,不光开了门,还甚为贴心地扯着他的胳膊把他顺了进。
人顷刻间消失不见,只留了个能透出他们声音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