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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为霜(48)【CP完结】

作者: 不见子都 阅读记录

孙如意取了银针,细细地对着秦惜身上的穴位落针。

谢临注意着孙如意挑选的穴位:“能救吗?”

“虽然说正常人突然不能听看会疯,但他喝了安神药,已经睡了,你不必过于紧张,”孙如意瞥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能救。”

“这么简单,”谢临笑道,“他跟我闹了很久,宁愿送到仇人门前也不肯来,说你绝不会救他。而且药王也知道,他上次来想杀你,我现在虽然哄他来了,却也不能保证你对他没有芥蒂。”

孙如意挽袖,额头上已经冒出细汗来。

他平静地看了谢临一眼,低声道:“我没有迁居,他想杀我不是随时可来么。我这条命,确实应该还给他的。”

谢临挑了挑眉:“死在他刀下的人,哪一个都觉得自己无辜。药王真是与众不同。”

孙如意把银针在火上燎了燎,神色不变地又施了一针:“他是我师父的孩子。”

“……他母亲是奚为霜,”谢临微讶,随后了然,“这样说来,很多事都解释得通了。令师可是已经故去?”

“江湖人都觉得师父还在,我便也没有戳穿,但她已经故去十年,”孙如意顿了顿,“当时我没有勇气救师父,苟且偷生从落花谷逃亡出来后,隐姓埋名,希望能藉由行医救人来赎罪,缓解心中的痛苦。但该还的始终摆脱不掉的。他第一次来杏岭,我就知道自己的报应到了。”

“大难当头拼死相护,一般人确实很难做到,药王并不是杀害奚前辈的凶手,何必如此自责,”谢临道。

孙如意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我师父在当年的武林大会上未逢敌手,单单败给了秦未期。他们彼此欣赏暗生情愫,后来师父便嫁给了他……你怎么不问问,秦未期是武林第一高手,就算是被人围攻,他跟师父怎么会逃不出去?”

秦未期是奚为霜的丈夫,孙如意却直呼其名,谢临听出些隐晦的意味,却没点破,只淡淡笑了笑:“药王怕不是没勇气救,而是想活下来,亲手为令师报仇吧?”

“开始是这样想的,”孙如意笑道,“夜不能寐日不能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后来发现,多么刻骨的决心都扛不住年轻不懂事……那个人又岂是我能对付的,我可笑的像是泥地里的蝼蚁,而那个人就像九天上的星星,我烧一把火,穷尽此生都未必能烧掉他一根汗毛。”

“什么人这样厉害,”谢临道。

孙如意却转开了话头:“那一日,我给师父送了亲手炮制的茶。她对我没有防备,喝下后武功全失,这才被人有机可乘。”

“……毒不是你下的,”谢临道。

“没有区别,”孙如意现在提起,脸色已经很平静,只是透出一股疲倦的悲哀,“不管是谁假借我手,把那茶送出去的人终究是我。如果我没有想送去讨她开心,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谢临又道:“我实在想不出凶手是什么人,难道是当时的武林盟主么?”

“前任武林盟主懦弱不堪,怎有这等手笔,”孙如意冷笑道,“况且我师父被情爱所迷,一心隐居世外,根本影响不到武林盟主一星半点,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秦前辈,也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徒弟吧,想来他也不至于残害自己徒弟,”谢临道,“药王既说自己隐姓埋名,此前姓名又是什么,也许我识得。”

“你不记得的,不必费心打探了,”孙如意道,“你既然不知道那人有多厉害,我与你说一件事。记得我与你说那年少成名却早夭的少年剑客?他被逼自裁只不过也是得罪了那个人,被推出来当祭品而已。”

谢临思忖了瞬息,而后道:“那剑客出身当今哪个武林名门世家么?”

孙如意看他一眼,收了针:“知道少,烦恼才少。”

谢临笑了笑,而后看向秦惜:“那就请药王先专心救他吧。”

第68章

“我说的是能救,却不是马上救好,”孙如意起身,开始收拾银针。

谢临沉吟片刻:“久一些也无妨。”

“我用银针,只是叫毒性散发得慢一些,”孙如意道,“此毒能叫人丧失五感,若是再迟一些,他连话也不能说了。我需要去采一味药,少则三四天,多则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照看,将毒性维持在这个阶段。”

“我只会制毒,不明医理,”谢临道。

孙如意又道:“我曾经给过你一颗百毒不侵的药丸,你每日里喂他一些自己的血,虽不能解毒,好歹也有些压制的效用。或者是用血水给他浸泡,效用会更好些。”

“虽然我修习武功,但连着放上三四天血,也不是儿戏,”谢临笑道,“你为什么能肯定我愿意?”

孙如意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卷起一块棉布:“你不愿意就算了,毕竟受苦的是他,也不是你。”

他收好银针往外走去,却又在门前停住,背对着谢临:“你不担心我一去不回了。”

谢临呼吸一顿,微微皱了眉。

随后他收敛神情,轻淡地道:“药王是他母亲的徒弟,也一定见过他年幼时候……你有没有见到过,他梦中惊醒哭着找娘亲的样子?”

透骨的夜风低低地打着旋,从门槛掠了进来,绕过烛火芯,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孙如意的背影有极其细微的颤抖。随后他大步走了出去。

谢临把秦惜往里侧抱了抱,然后躺在了他身旁。

次日清晨,谢临险些被秦惜踢下床,虽然没掉下去,也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秦惜可能是察觉到有活物,往床榻边摸索了下,“我不知道床上有其他人。”

谢临拍了拍衣裳,坐过去拉了秦惜的手,在他手心写字:“你没拿刀砍,很难得了。”

秦惜默了默:“我知道是你。”

谢临无可奈何。

药童送了温水进来,谢临便拿沾湿的布巾给秦惜擦脸。

秦惜鬓角的碎发都被弄湿了,凌乱地贴在雪白的脸侧。他毫不知情地睁着空洞的眼睛,安顺地一动不动。

谢临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把那些碎发抚到发际。

他把布巾拧干,自己收拾妥帖,又叫药童进来把水泼了。

而后谢临坐下来,用剑刃割破了小臂。血簌簌地滴进粥碗里,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临,”秦惜忽然道。

他紧握着短刀,撑着床榻的那只手抓得被褥皱起。没有等到回应,秦惜没有再开口。

谢临看着他很谨慎地往后面挪了挪,直到后背靠上床头。接着秦惜上身笔直地坐在那里,握刀的手手心向下放在腿上,如同入定一般没有动静了。

“嘴上喊着我,心里想着别人,”谢临坐过去,抬手转过来秦惜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自顾自地说罢,又拉起秦惜的手。

“说你害怕。”

秦惜脊背松了松,却道:“我不害怕。”

“孙如意去找药了,只有我陪着你,”谢临的指尖极慢地在秦惜手心移动,好让他能辨认清楚,“你要是惹得我不高兴,我就走了。”

秦惜沉默着。

随后他摸到谢临的衣袖,攥住了,语气有些刻意地缓和:“我以前有过一样的经历,现在暂时还不害怕……但若是仇人过来我无法自保。你别走,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谢临不想去问为什么秦惜会有这样的经历,无非是楼外楼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他拍了拍秦惜的脸颊,哂笑道:“你早就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了。我想开什么条件,能由得你不答应吗?”

秦惜自然是听不见的。

谢临又写:“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秦惜毫不含糊地点头。

他一向不做多余的事,既然敢允诺,开口之前便已经将一切都考虑好了。

谢临欣然,倒是并没有立马提出什么荒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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