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生(51)+番外
他此番奉命来请大若墟祖师前去长在山举行会谈,没想到冒失之间竟走到了稷修的藏身之所,也是倒了大霉。
眼看就要葬身于此,顾孟平认命般地闭眼。
身后一双手猛然将他拉开,陈清酒长袖一挥,殷红的血不要钱似地泼洒在卦师令上。
玄灾幻影现于长空,陈清酒左手拎着顾孟平,右手握着的卦师令早已被鲜血染透。
“阿七?”
顾孟平对来人十分意外,陈清酒抽出一叠符纸抛出,他长剑一挽,带人滚到了旁侧巨石下。
山石交叠,形成了天然屏障。
外面,血如雨下,顾孟平手指紧握着陈清酒的手臂,忐忑道:“我说你怎么跑来了这里,你知不知道危险!”
陈清酒坐在地上,早已汗流浃背,他咬紧牙关不说话。顾孟平伸手凝气一探,这才发觉方才须臾对峙,竟是将他经脉震断了一二。
顾孟平探头看了看外面,稷修已然不见身影,只是那暴虐之气依旧铺天盖地,他调整了坐姿,右手覆压在陈清酒后背,静心凝神。
与此同时,柜山之内。
盘坐在成钰对面的木灵蓦然睁眼,神色凛然道:“木簪的气息不对。”
☆、第四十章
“兄长?”成钰严肃的看着他,强行打断修行,起身的那一刻,气血翻滚,一口瘀血咳出。
木灵连忙起身,只见成钰红着眼,问道:“他在哪!”
木灵一愣,摇头叹息,“我不知道,木簪原身只能感知到他有危险。”
“兄长出了柜山,他出柜山干什么?”成钰喃喃自语,摸干嘴角的鲜血,起身下榻,一时间脚软。
像是想到了什么,成钰快步在地宫中穿梭。
阴暗的地宫墙面上全是繁复古老的文字,甚至连过往的廊道也是。
成钰走到尽头,他用腰际的匕首将手掌划开血痕,木灵找了过来,毛骨悚然道:“你干什么!”
“地宫里有一种术法,说不定可以感知到兄长的方位。”
木灵瞳孔猛然一缩,道:“成钰,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乱来行不行,说不定人一会儿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成钰都无动于衷,眼看这人就要破开一面墙的咒印,他心一横,呵斥道:“别试了,没用的!”
成钰迟钝地偏头,茫然看他,“你说什么?”
“血契。”木灵咬牙,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心底也没什么可藏的了,便坦坦荡荡道:“他与你定过血契。”
“那是什么?”成钰从未了解,他眯着眼,突然心慌。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这处地宫的主人是谁,当年绛灵身死轮回,陈清酒也几乎不再入世,你当他是为什么,绛灵轮回百世多,他每次都不肯去见他,就算莫大幸运遇见,他也觉得惶恐,装作路人,等人死后才在柜山立一座碑,从生到死,每一生每一世,你伤哪?痛哪?他都知道,可偏偏这一世他出面带走了你,你以为那是为什么?就是赤城山那群畜生险些折磨你至死。成钰,就因为他曾亲手将你万剑穿心,所以他才发誓不能让你再痛,所有的折磨他一人担了,你找不到他,但是他却可以找到你。”
木灵握着匕首,颤抖地在成钰左手手指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印。
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落下浅淡的疤痕,直到完全消失。
木灵哑声道:“你看,成钰,他就是你的报应。”
成钰赶往百尺瀑时,只有顾孟平一个人还留在那个地方,见成钰来了,草草打了声招呼,他便启程回了长在。
成钰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狼狈,久久未能回过神。
他将地上那一节青缎捡起,握在指间。
成钰捏了个法诀,匆忙回了柜山。
陈清理便坐在庭院中,他左手拇指微搓,感觉到来人,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了衣袖中。
成钰跨步至他面前,隔着石桌将他的左手拉起。
手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成钰看着,面上风云变幻,沉声道:“血契是什么?你同北桀野老做了什么约定?”
“那是什么?”
成钰无声地看着他,面色发白,许久,他才甩开了陈清酒的手,径直回了屋子。
里屋霹雳哐当一阵乱响后,成钰背着包袱,看也没看庭院中人,扬长而去。
陈清酒身后,悠悠飘出一人。
谢思温万没想到来趟柜山喝个茶都不能安生,他余光瞥见陈清酒淡然无波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北桀野老啊?他住的地方可险恶的很,不过以成钰小友的力量,闯一闯也是可以的……”
“他闯进去也没有用……”陈清酒扶案起身,目光流连在他身上,从容不迫道:“北桀他,死透了。”
而另一方,成钰在去寻往北桀野老的路上,万万不知此事。
北桀野老所居住的山被人称为‘鬼落’,那一处不同于柜山,鬼落瘴气浓郁,身在其中,看天都是黑蒙蒙地,山中的树木无叶无花,全身犹如被烧焦一般,呈着黑色。
成钰费了三日时间才爬到了山腰,而从山腰往上,便通了一条石阶路。
这是一条分界,山上山下,景色万变,仿佛一道鸿沟,阻拦了两方。
成钰抬手,一丝凉气瞬间渗入体内,他收了手,不禁皱眉,心想道:这是结界?
‘并非结界,而是毒雾。’
成钰凝神,右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冷声道:“什么人!”
‘呵……’那声音低笑,随后成钰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脑袋犹如炸开一样,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里跑出来。
成钰一个踉跄,随后扶着山壁站稳,偏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
那人双手相抱,墨发垂落,一节发带素雅,青碧色中衣外还套着一件玄色外袍,褚照看他,犹如照镜一般。
“绛灵……”
“呦,知道我啊?”
成钰稍作调息,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我知道,柜山脚下那片坟墓,里面有许多书册都是你留名的。”
“哦。”绛灵对此毫不意外,余光瞥见成钰发白的唇色,下意识地伸手欲揽,却抓了个空,他蹭了蹭鼻尖,道:“柜山其实便是绛灵山……”
成钰抬头,听他道:“那片坟墓下埋着的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酒酒将其沉入地下,然后等我每次轮回死后,又刻一方墓碑立在上面……”
说到这里,绛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执着。”
成钰道:“那你知道血契吗?”
“我之前并不知道,还是木灵对你说过后我才清楚的。”绛灵的目光望向那一眼看不到边的石阶,负手站在原地,“你出来时,酒酒未曾阻拦,便说明那个北桀野老已经死了。”
“那血契呢?”成钰一个不冷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许是没想到自己能够碰到这灵魂,身体相触时,他都一愣。
绛灵颔首看他,忽然道:“你不该不告而别。”
成钰松了手,看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又不肯解了这血契。”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赤城山给了我遮风避雨的地方,所以从小到大受什么欺辱打骂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想,他们骂我,我不在意,他们打我,我也不痛不痒,我甚至还在窃喜,我儿茶生来不知疼痛,再大苦难于我也无所谓。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引以为荣的一切是建在所爱之人的痛苦之上的,你让我怎么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吗?”成钰呼吸困难,他指着自己心口,涩声道:“那比杀了我还痛苦。”
绛灵不做应答。
他握着成钰的左手腕,将他拉上了第一层石阶,五指摊开,“酒酒的骨念是我教他的,此法多与阴物相处,当年酒酒修行正道,我只是大略同他讲了讲,其实骨念并非只限于人,世间万物有灵,灵者,皆有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