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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生(73)+番外

作者: 沧海氏 阅读记录

“我在这里游荡两百年没去投胎,你也能看到。”他张开双臂,眉目轻佻,“我是快要魂飞魄散的人了,加害不得你。”

陈清酒不大爱信人是一码事,死马当活马医又是另一码事。

他几乎颓败地摆了摆手,对着这即将魂飞魄散的残体道:“我不认识黄泉界人,没办法给你找个好胎。”

“我也没打算投胎啊?”

陈清酒一愣,头一次遇见个和他一样爱找死的人,心中警惕暂且放下,开口问道:“那你要干什么?”

残魂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或许实在没什么能求的,但又不甘心,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透,最后翻出半枚玉佩给陈清酒。

“你能帮我找到这枚玉佩的另一半吗?”

“?”陈清酒将那半枚羊脂玉佩捏在手里看了几眼,然后几乎诡异地瞅着他,“这你估计得麻烦失物处。”

残魂瞳色暗了暗,神情有些发恹,“我也没什么求的,死后身上也就这半枚玉佩,但又不知道偷谁的,哎,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个活菩萨,白送你一路。”

陈清酒:“那多不好意思。”

他顿了顿,觉得这残魂可能是停留人世太久,又快要逝去,所以记忆模糊了。

他将那玉佩翻过,只看到背面刻有小小的‘含章’二字,沉默片刻,道:“这两个字,倒像是长辈的祝福,我加冠那年,也有人送给我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字,倒像是这个寓意,或者便是取的字……”

说到此处,陈清酒这才发觉还一直没过问这位兄台的大名,便道:“哦,对了,在下陈清酒,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残魂坦坦荡荡道:“不记得了。”

说罢,他便侧着身,抬了抬眼,“边走边说吧,要是被发现行踪可就麻烦了。”

陈清酒点头,走在他身侧,不以为意道:“众生身死,草木人畜皆是要过轮回的,你为何不肯去,还在这里逃匿两百年?”

那残魂被他问的有些懵,不敢肯定道:“我可能,是在等人?”

陈清酒无言,又道:“你这般不确定,还不如赶紧去投胎,省得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陈清酒向来对生死看淡,眼下也就随口一提,谁知那残魂突然不乐意似的,声音微提,“我要等人。”

说完这句话,他可能也被自己的激动吓到了,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我得等一个人,等不到,自己死活也就无所谓了。”

执念太深。

末了,陈清酒只能在心中叹息。

他想起了当年的绛灵。

三百年,当年那些风花雪月,恩怨情仇的琐碎事,陈清酒心中已不甚明了,但不知为何,只要心中想到绛灵这个名字,他的山河眉目,嗔笑文卓,又犹如昨夜星辰,不曾忘却。

只是依旧是个骗子。

陈清酒心塞,黄泉咒印发作前,天邪替他燃了一纸平安符,如今看来,也算好事。

总不至于叫那人分了心,而且他此番并未失踪太久,回去还可以当个没事人,要不然太麻烦了。

光是想想成钰的质问,他都懒得编一套说辞去应付。

陈清酒突然发现,他有些厌旧情怀了。

“出来了。”

陈清酒闻言,微微仰头,看着前方的路。

枯木交织,依旧有淡淡的雾气。

身边人手指抬起,道:“从那个地方一直走,就能出去鄢都。”

陈清酒抬手道谢,手臂开始刺痛,他面不改色地从衣袖中掏出那半枚玉佩,“抱歉,没能帮上忙。”

“没事。”他并未抬手接过那玉佩,不过纠结须臾,便无所谓地笑着,“相逢即是有缘,反正我也留不大长久,这半枚玉佩就送给你了,改日缺钱了还能当掉,在我身边,没啥用处,你快些走吧,我感觉有人要过来了。”

陈清酒看了他一眼,将玉佩收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端详着他,慎重道:“你真不走?万一你等的人轮回了呢?”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陈清酒也没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到一声低语:“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

出了鄢都,黄泉咒印的发作越发肆无忌惮,好像有人急催他一样。

陈清酒在咒印上又加持了别的咒术,虽然暂时隐匿了气息,但难保天邪那个丧心病狂的不会追来。

黑夜逐渐降临,陈清酒的体力已经走到了尽头,尤其在这种阴暗的地方,一不留心闪个神,浑身倦怠便席卷而来。

他靠着墙壁坐下休息,不大会功夫过去,眼皮就睁不开了。

陈清酒没办法清醒,他仿佛进入梦魇,数百年前的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幕又一幕地在脑海中重复。

蒙着眼带的药童,赋剑山独自修行的少年,以及惩戒台上,终究心灰意冷而求死的灵均仙主。

未等他伤春悲秋,世间所有相,便都成虚妄。

☆、第五十八章

“他怎么样了?”

“尚可。”

“那为何还昏迷不醒?”

“绛灵,本座只答应借你扬灵洲一地,可没说你的人也得我负责。”

陈清酒明显听到那人略带怒意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又贴在他脉上,另一个声音还算平稳地说道:“黄泉咒印已解,五枚灵核,域主也没法子,是死是活,便得看他的造化。”

听到黄泉咒印已解,陈清酒松了一口气,准备着驾鹤西去了。

一只手又贴在他额头上,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睡吧,睡足了就起床来。”

陈清酒觉得自己眼皮越发沉了,他在识海中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股脑地栽倒在地上,里外都不省人事。

半个月的时间,陈清酒殿内的人没停过,每日早起,一碗汤药准时下肚,大约是被泡在苦水里泡久了,某一日夜半,陈清酒睁开了眼。

床榻边上还坐着一人,并不是成钰。

谢怀见他醒了,倏地轻笑,放软声音,“你醒了。”

“成钰呢?”

“之前擅闯十恶域,受了重伤,休养。”

陈清酒看他有心守在此处,像是早有预料他今日会醒,便问道:“所以谢域主,今日有何事要问?”

谢怀此人,作为十恶域域主,下人都知他手段狠辣,日常不是人,今日能心平气和地坐在此处,全因文良一排针扎的。

他扣了扣发麻的手指,装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抬了抬下巴,“本……我想问问,你身上那半枚玉佩,哪里来的?”

这般居高临下,陈清酒仰着脖子看他,极为不适,便坐起身来,“谢域主问这个做甚?难不成你知道这枚玉佩?”

谢怀端坐,沉默半晌,然后用他那只尚且完好无损的手,从怀中掏出个东西来,手指抬起。

看着那半枚玉佩,陈清酒面色有一瞬间的诡异,然后将自己身上那枚玉佩拿出,郑重抬手,与另一半合上。

谢怀将那一块完整的玉佩放在被面上,平静道:“这玉佩是一对的,给你玉佩的人,可能名叫怀贞,而我,本不叫谢怀。”

陈清酒看着玉佩背面的四个字,摸了摸鼻子,“你原本,是叫谢含章?”

谢怀身子坐的笔直,点了点头,“怀贞他,是我恩师的独子,恩师离世前,曾将他托付于我,可是当年,我没能保住他……后来入十恶域,我曾四方打探他的行踪,也派人去过黄泉界,却得知他尚在人间游荡。”

“所以……”谢怀顿了顿,神色黯淡,“他还好吗?”

北渚殿,灯火通明。

文良进来,站在殿中央。

“王爷可曾问出怀小公子的下落?”

“呵。”谢怀坐在石阶上,嘴角挂着冷笑,尖酸刻薄道:“那个,贱人,他在鄢都。”

谢怀遍身清冷,气息寒而成冰,阴郁着脸,瞳中血色弥漫,那象征着‘含章可贞’美好寓意的羊脂玉佩便这样被他捏作齑粉。

谢怀道:“陈清酒说他要魂飞魄散了,好,好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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