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是个毒蜘蛛(38)
“我在京中生活二十年,从未结下仇家,荆家在官场也是如履薄冰,再如何也轮不到我这个远贬边陲的养子身上。要用这样的手段暗杀我,只有……”
荆奉宇喃喃自语:“我的身世,被当今皇上发现了……”
☆、32.
一再追问下,荆奉宇索性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出身暗示给她,射月听罢,眉头微微蹙起:“这么说来,你是先帝的遗嗣?”
荆奉宇想起黑暗中射来的那支箭,伤口分明已痊愈,可他还是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我从没有引此为傲,这是我和我母亲的耻辱,我原本打算一直到死都不再提起……”
射月叹道:“你不提有什么用,只要你骨子里流的是皇嗣血脉,当今皇上就会将你视为肉中刺,他已经下手了,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你不如效法他造反,毕竟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荆奉宇一听那造反二字吓得一惊,他从小被父亲教导着君为臣纲,因此立马摇摇头,这是下意识地拒绝。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重顾虑:“这样岂不是置我母亲的名节于不顾么?她本是受辱的可怜人,那样年轻就郁郁而终,我没有孝敬她就罢了,还把她这段耻辱的往事公之于众?”
射月却是气性大:“那自此以后,你只能隐于深山老林躲躲藏藏,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这样就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了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又能躲到哪儿去?倒不如我助你大干一场,即位之后为你的母亲堂堂正正地要一个名分牌位,受天下人崇敬。”
“你助我?”
荆奉宇看向虽满面妖痕但到底是位弱女子的射月,眼中有犹疑有挣扎,但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恐惧。
“而且这位逼宫篡位的皇帝若不见你的尸首,定然存疑心,届时你觉得他还会重用你的父亲么?荆府一门会得到善待么?还有……”
射月话说半茬,突然止住了,她不想提起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人,然而他却是自己提起了:“对……兰妹妹将要成为他的皇后,我若是死了,他兴许还会放过荆家一马……”
“不可能!”射月见他越发消沉,立马果决道,“你以为他为什么选中了荆家结皇亲?他也担心这个秘密外露之后他坐不稳那皇位,所以以皇后为人质要挟你们一家罢了,不管你死不死,你的兰妹妹到他手上会有什么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其实她说的这些,自己也不确信是否为那皇帝所计划的那样,但只要荆公子处于危险中一日,她便跟着神思难安,他们妖物都是这样,感知到危险便不能坐以待毙,必得反击,她才不管什么君君臣臣之类的仁义。
荆奉宇沉吟了片刻,终究似乎为某一个原因动了心:“射月,你要如何助我?”
射月抬手一挥,将他的模样大变了一番,从一个美目俊秀的年轻人变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粗野农汉:“我先你一步回京,探看皇帝动静,你以此貌骑院后好马上路,一路上将先帝有个私生子在世的消息沿途传播,我将命我的子民们一路护送。”
荆奉宇显然不知她是什么妖:“你的子民?”
西南边陲本就是蛇虫盛行,射月微微莞尔,眼眸中明光闪烁,荆奉宇便听见房梁上传来嘶嘶窸窣,抬头一看,竟不知何时跑出这么多蛇来,盘踞在房梁上,花花绿绿,都朝他吐着红信子。
“你是蛇妖?”荆奉宇脸上震惊,心中则更是一阵犯恶,他竟是与一条蛇共度了那么多夜的床笫之欢,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射月看穿他的嫌恶,心中一凉,虽是不由自主地难过,却还是嘱咐道:“我先去了,荆公子,等你到了京城不要暴露身份,我会去找你的。”
她转过身,抬手装作无意地揩去眼角一滴泪,却被他叫住了。
“射月……”
她按下委屈,窃喜地回过头来:“怎么?”
荆奉宇此时也已下定决心,既然要走这条路,只能成功不可失败,否则便是陷荆家于不义之地了,他想,兰妹妹那样聪慧的人,纵使一开始不理解,明白他的苦衷之后,肯定也会赞同他的。
“射月,替我照顾好兰妹妹,她不能有事。”
兰妹妹……这三个字如同道家的缚妖咒一样萦绕在她耳边,射月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挪不动,她甚至想大发雷霆地朝他怒吼让他闭嘴,可是她千年来仅存的所有温柔都是因他而生,如今又怎么埋怨得了?
“射月?”
她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未发,化为一道白光钻窗而出,荆奉宇仅是一惊,便立马回过神来,跑到后院骑马闯出府去,一路北上。
·
傍晚,紫宸殿。
高高的殿梁上悄无声息地游走着一条闪着银光的白蛇,她顺着梁木游到正伏案批奏折的皇帝头顶上,冷不防瞥见一旁角落里的蛛网,那上面的小蜘蛛也正望着她。
毒蜘蛛的子民么……她跟这个皇帝似乎藕断丝连,不能把她引过来。毒蛇这般暗想,那个家伙最喜欢给她添堵,更弗论她对这个皇帝有没有旧情……她若是来阻挠一番,自己想要行事就更难了。
她打定主意,迅速地朝那蛛网靠近,信子一伸一缩,便将那小蜘蛛卷入了腹中。
萧鸿煊完全没有注意到高高殿梁上的杀戮动静,只是放下看了半天的折子,盯着面前到来的暗卫首领。
“事情办妥了?”
暗卫回禀道:“是,卑职亲自动手,亲眼看见他中了那一箭,直中要害,哪怕他心脏长在右边,那箭上的剧毒厉害,卑职一路跟踪,等马车将他送到家后,确认已经毒发身亡。”
“嗯,退下吧。”
萧鸿煊听到那剧毒两个字,不自觉地抬手抚过脖颈上的那处伤疤,它已经痊愈很久了,怎么还时不时地发痒……
看着暗卫首领的身影远去,毒蛇的眼神逐渐愤恨起来,她盯着这个身着黄袍的男人,吐着红信的口中嘶嘶出声。
果然是他干的,毒蛇恨不得现在立马跳下去咬死他,她眯起眼看了一圈四下,殿外候着很多侍卫,他的身边也只立着几个小太监,她现在虽然妖力极浅,但这些防卫还是不足为惧……
她正盘算着计策,突然被一声动静打断了思路。
“啪!”
一声脆响,是进来奉茶的柳莺余光看见梁上好像有一道白影,还当自己眼花了,抬头一看才看清是条蛇,一向怕这种东西的她吓得茶碗都端不稳,尽数摔在地上。
“你……你个大胆丫头,笨手笨脚的!这玛瑙釉汝瓷茶碗有多名贵你知道吗?!”
大太监很早就看这个柳莺不顺眼了,都是为奴为婢的,怎么皇帝就这么宽容她,不过自从她被调来御前侍奉,一直没出过错,他想发落也没个由头,眼下正好被他捏住,怎么也得搬出大总管的名头来,好好立立威。
萧鸿煊虽未说话,眼却已抬起,柳莺被大太监劈头一顿骂,又看见皇帝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吓得颤颤巍巍指着梁上:“皇……皇上,有蛇!”
萧鸿煊与那大太监一起抬头望去,那梁上哪儿有蛇,他还没出声,大太监跳起脚来:“犯错就罢了,还胆敢撒谎,本总管今日非得教训你个刁婢……”
柳莺跪在地上欲哭……这次是真的哭出眼泪了:“公公,奴婢刚刚真的看见了,一条白蛇刚刚就在皇上的头顶上……”
大太监眼睛怒瞪:“大胆!你还敢狡辩?”威严十足,吓得柳莺呜呜咽咽。
一时间闹哄起来,萧鸿煊扶额,只得横眉竖目:“在朕面前吵嚷什么?!”
大太监吓了一跳:“老奴不敢……”
柳莺委屈巴巴,又抬头看了一圈,的确没有什么白蛇的影子,于是她也老实认错:“皇上,奴婢刚刚真看见了,不知怎么突然不见了……兴、兴许真的是奴婢眼花了,恳请皇上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