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长歌]朱砂(30)+番外
“顾侍卫已按着计划部署妥当了。”
“今儿便是孤注一掷,决定成败的一日了。”她神容宁静,眼神中却渐渐泛起一种孤清的神情。“传车,进宫。”
主仆二人刚到了门上,便见顾南衣穿一身天青色服,站在廊下那片日光里,眼睫乌浓,面容清冷,却比三月的春光更温暖。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拱手向她长揖。
宁遥抿了抿头发,对他一笑,却并未打招呼,“走吧。”
相比于乱哄哄的青溟书院,宫里显得凄冷异常。御花园树林亭亭,洒下一地阴冷,树荫里石凳中坐宁遥,青釉茶碗里香茶袅袅,抿一口。
忽见金冠王袍一身朝服的宁弈从远处走来,便知道他是直接从枫昀轩赶来的,宁遥神情淡淡,缓缓起身朝他请安。
宁遥摆摆手,折柳知趣地退下。
“王兄神清气爽的,想来是有好事儿了?“宁遥笑吟吟手一引邀他同坐。
“王妹这般聪明,这让未来驸马可怎么办呐?”宁弈似笑非笑,他抿了一口茶后啧啧叹道,“想必现在青溟书院乱成一锅粥了吧?”
“王兄把魏知都收押了,青溟那班公子爷们也不得替她鸣不平么?”她顺手替宁弈添满茶水,施施然地捋了捋广袖,“如今宁昇急得团团转,定以为金匮要略里写的是你的名字,就等着他狗急跳墙了。”
宁遥慢慢沏茶,又悠悠道:“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弈摆了摆手,不怀好意地笑着,打趣道:“妹妹玉体金贵,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我又怎么敢差遣你?往后在父皇跟前还得请你多多帮衬才是。”
宁遥假笑附和,“你可真折煞我了。”
“只可惜妹妹乃女儿身,若是男儿定是为王为侯的好料子。”宁弈笑得眼睛眯起,“待此事了结,咱们兄妹二人定要寻个时间好好聊聊才是。”
“那妹妹扫庭以待王兄大驾了。”宁遥抬眼望他,带着些不耐烦,“王兄该走了,不送。”
宁遥下了送客令宁弈自然没有理由呆下去,他仰头饮尽茶盏中的茶水,俯下脸盯着宁遥,“晚上见。”
宁遥默然不语,一盏茶端到唇边久久未饮,淡淡的热气浮上来,她掩在水汽后的眉目漫漶不清。
虽知道宁世征当着众人病倒是设局,但日来天气渐冷,宁世征的咳嗽日复一日的沉重起来,心肺抖擞,脸色潮红的。
宁世征咳嗽着艰难道:“朕哪儿就这么金贵了?风寒罢了,不打紧。”
赵渊愁道:"可怎么好呢,冰糖雪梨吃了那么多下去,枇杷叶子也炖了不少,少说也吃了一颗枇杷树了,怎么一点也不见好。"此时内侍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好声好气道:"楚王殿下那边送来的燕窝,最滋润不过的,陛下喝了吧。"
宁世征摆手道:"哪里那么严重了,不过咳几声罢了。"
宁遥遣退了通传的内侍,自个儿进了枫昀轩中,便瞧见了这一场景,忙敛袖偷笑道:“父皇这是越活越回去了,竟闹起小孩子脾气了。”
“你呀,越发大胆了。”宁世征笑着指指宁遥,“众多皇儿中也就只有你同宁弈敢在朕面前这般没大没小的,也不知像了谁去。”
“旁人都说,儿臣是跟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了,自然是像父皇。”宁遥娇嗔地俯在宁世征床榻前,接过赵渊手中的燕窝,“父皇身体康泰,但还是得多保重些,近来虽回暖了但时不时还会冷上几天,可不能因为天暖了便一味宽了衣裳。”
赵渊站在一旁听着,笑眯眯地点头。宁世征故作微怒地看了赵渊一眼,“你瞧瞧你这职当成什么样子了?遥儿都比你贴心。”
“殿下这是孝顺陛下呢,老奴怎么忤了殿下的心意?”赵渊连忙帮嘴。
“如今外面争得如火如荼的,也就只有你愿意来这儿沾染病气的枫昀轩了。”宁世征忧思重重地叹了叹,眼眸里竟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苦冷。
她轻声道:“王兄们也是为了天盛安康,并非不忠不仁。”
“你懂什么人心呐。”宁世征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好好呆在枕身边,日后为你许个好驸马,朕也就安心了。”
宁遥微微沉吟,看了宁世征一眼,道:“儿臣不嫁,就呆在父皇这儿。”
宁世征正要说话,却是宁遥软软道:“父皇就舍得遥儿去吃婆家的苦么?遥儿可不要。”
宁世征语塞,半晌只能:“谁敢欺负朕的心肝儿公主?朕可饶不了他。”
宁遥笑吟吟打断道:“就知道父皇最心疼遥儿了。”
宁遥借着替宁世征布膳的时间出了枫昀轩,折柳匆匆来报:“听人来报,韶宁公主从禁闭室那儿截了魏知,往燕王府去了。”
宁遥微笑的目光温和扫过折柳,笑容满面道:“今晚定有好戏看了。宁昇狗急跳墙,难免会动了调换金匮这种蠢念头,加上父皇本就容不下常家了,他还往刀口上撞,也怨不得谁了。”
折柳微微沉思,道:“燕王虽咎由自取,但陛下和楚王殿下这般设计,也实在没留父子兄弟情分呀。”
“皇宫里何时有过真正的温情呢?”宁遥冷哼一声,“随我去看看替父皇备的汤膳吧。”
入夜,皇宫似笼上一层黑蒙蒙的雾,渗不进一点光亮。宫道上人马滚滚,进出匆匆,个个都提拉着百倍精神踏进这宫门之中,人人皆知今夜天盛皇宫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伺候宁世征用膳后辛子砚便入宫求见了,宁遥识相地退避至后殿稍作打点,略整一整环佩衣衫。乍一见自己着难得涂抹的浓妆,竟也认不出了。
“殿下在陛下跟前伺候了一日也劳累了。”折柳替她扑粉补妆,拿胭脂红润双颊。
宁遥勉强笑道:“再累也是值得的。”
折柳微一垂目,恭顺道:“待婕妤娘娘生下小皇子,殿下辛苦经营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了。”
宁遥淡然一笑:“希望一切都能如我心意吧。”
她轻轻地说:“出去罢。”折柳立刻打开房门,扶她起身。
宁世征召了皇子和大臣进宫,皇子大臣们惴惴不安,众说纷纭的。
宁遥从后殿径直走出,有些许个大臣纷纷围上来问候情况,打听宁世征的病情。
“殿下,不知陛下病情如何了?”
宁遥故作紧张道:“六王兄进献良方,父皇服用后稍有好转,只是...”她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众人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
不一会儿,宁世征下旨命凤知微宣读诏书,宁世征在殿内听着,让宁弈拿了一支匣子,准备出去,亲手结束这出戏。
宁遥见凤知微拎着金匮步上高阶,迅速地抬起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喜悦之色,她站在人群中,率先拂袖恭听圣旨。
凤知微瞥了眼一脸胸有成竹的宁昇,一字一句地念着金匮上的字,她越发往下读,宁昇的脸色便阴暗一分,渐渐的,他面上的震惊变成了惊慌失措。未等凤知微念出那金匮上的名字,他便急忙打断,冲着那宝座怒吼。
“父皇呢!我要见父皇!”
四面灯火大亮,照亮所有人铁青的脸,宁世征着九华龙袍,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宁弈搀扶着宁世征步上宝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昭示着自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宁世征让凤知微将金匮念完,宁昇霎时间脸色苍白变得难看极了。
随之宁弈接着念出了那份存在宁世征寝殿遗诏,上面写的是教诲儿臣之话语,更有告诫之意。
宁昇连忙喊冤,赵渊却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份真正的诏书。
“父皇!王兄绝不会忤逆于您啊父皇!”韶宁跪倒在地,哭着替宁昇求情。
“五王兄勾结常氏旧部,意图逼宫,篡改金匮,意图篡位,种种事实具在,怎会是冤情。”宁遥毫不留情啐道。
“父皇真是好心计。”宁昇轻轻鼓掌,衣袂和笑容一同在这夜风之中悠悠飘摇,他霍然扭头,毒蛇般的眼眸盯住了宁弈和宁遥,“一定是你们二人,栽赃陷害本王!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