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都没避开对方的目光。回答元还的是季遥歌的手,温暖的指腹竟抚向他的脸颊,大胆而专注地捧着他的脸颊来回摩挲了一番,最后指尖钻入他缚在左眼的白绢之下,轻轻一挑。
“你是元还?”白绢松落,她的声音逸出唇瓣。
元还闭起自己的左眼,稍顷方半睁。金芒自眼帘下闪过,赤金的瞳眸带来诡谲莫测的气息,瞬间妖化了他的形容。
“果然是你。”季遥歌浅笑,纵身一扑,只道,“早就好奇你的真实模样了。”
元还被她搂住脖颈抱个正着——这么多年,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敢放肆到揭下他眼罩的,却是千百年来头一个,他没有把她甩开,也是奇迹。
他想,她莫不是又被那稀奇古怪的功法折腾得失了本性?但细看又不像。
季遥歌自己也奇怪,她对元还忽然生出一股极大的好奇心,渴望触碰,渴望接近,渴望拥抱,甚至渴望更近一步的亲密。她也想,是不是被吸收的灵骨迷了心志?可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丝渴盼像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来,勾着爪挠心挠肺。
缺失幽精,她不是应该对男人无感吗?
为何会如此好奇于和他的触碰,甚至他那冰凉的肌肤入手之时,竟带起一阵战栗。
“现在看到了?你想怎样?”元还不动,任由她抱着,贴来绵软是销魂蚀骨的,但他无动于衷。
季遥歌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决定顺从内心的召唤。
“想尝尝。”她忽然偏头,发丝拂过他脸颊,垂落他肩头。
元还眼眸终于微微眯起,金黑双瞳里的平静起了道裂纹。柔软的唇毫无预警地贴到他唇间,伴随着那一声呓语,简直钻心的蛊惑。火红的厚实斗篷沉闷落地,她底下穿得是鳞甲与素裙,小女孩似的身体好似长开了,丰润贴紧男人坚厚的胸膛,恰如绕指柔情。
她的吻生涩,只在他唇瓣舔舐轻咬,一直没有更进一步,叫人满心急切却偏不如意,不过季遥歌本人却很愉快,慢慢地,像品尝香茗佳酿,小口啄着,也不管对面那人越见幽沉的眼。
元还被挑拨得有点冒火。
男欢/女爱有时就是场剑拔弩张的比斗,而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对峙,却因为她突然的主动而让他落入下风,于是他在她意犹未尽地要结束这个浅吻时,忽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扳回这一局。在灵海中受灵气浸养多日的身体早已因为恢复原貌而高出她许多,他不得不俯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季遥歌倏尔睁大眼,被他发狠的力道吻得不断往后折腰,腰间却箍着金铁似的手臂,让她柔软得像一段柳枝,刚柔并济,恰到好处,让这分欢愉上升,肌肤浮起淡淡红晕,她喜欢这感觉。
良久,元还放过她,鼻尖擦着她的鼻尖,气息温吐:“你还清醒吗?”
男人和女人到了这一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吗?
万华修仙界不像凡间,在这里凭实力说话,男女之间并没有源自性别上的尊卑之分,只有实力差距带来的地位高低,而这样的鱼水之欢不存在谁向谁臣服,更多的,只是水到渠成的愉悦。
季遥歌比任何一个时间都要清醒,以至于她能清晰地感受身体的变化。
“我喜欢。”她点头。
喜欢什么,她没说。
元还不再劝她,只将她一把抱起,迈向内室。
“希望你能喜欢到最后。”他嗓音飘浮,每个字都带着妖惑。清心寡欲了多少年,动情却只得一刻,没什么道理可言,他和她一样,只遵从本能的趋使。
幔帐翻纷,楼阙深处人影交缠,衣裳被从内室一件件抛出,抛得远远的,砰地一声,玉管砸在地上,塞子被震开,可怜的蠹虫浑浑噩噩地醒来,暗暗咒骂了几句,振翅飞到金簪之外,和任仲平一起守法阵去了。
三层楼阙只剩下细碎的声音,像笑,又像呻/吟。
“别闹。”她扒开幔帐,想溜,光洁的背趴在床沿,长发倒垂至地,是欲拒还迎的逗弄,被人卷着腰一把抱回。
“你逃什么?”男人的声音落在耳边,不见清冷肃然,像撕开面具的邪恶,重重压来。
满室缱绻,一晌贪欢,怎管人间日落月升?
第64章 灵根
季遥歌睡着了。
自修行以来,夜晚都在打座修炼中度过,她不记得上次睡着是在什么时候,也不记得睡着的滋味。
墙角燃着盘兜末,香气缭绕,熏着满地散落的衣裳。幔帐微掀,男人的腿斜挂床畔,上面枕着女人长发披散的头。元还未眠,松拢着一件雪青的单衣,歪倚在床头,随意卷了簇季遥歌的长发绕在指间把玩,目光懒散地在她身上游走。季遥歌眨眼醒来时,正瞧见金墨双瞳里带着邪性的光,她像做了个荒唐的梦,梦里做了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
肆无忌惮的惑乱,任性妄为的撩拨,沉溺在欢海浮沉间。
她把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勾引到床上,做了她在赤秀宫两百年都没尝过的事。
这是现实,不是梦。
“我睡了多久?”她坐起,盖在身上的男人长袍滑落到腰间,只剩长发为衣。
“一炷香左右。”他曲起腿,饶有兴致地看她。披爻长发的间隙间,有她看不见的斑驳痕迹,一点一点,让人回忆起忘情的疯狂,他承认他要的有些狠了,但她没喊停。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她很平静,伸来抓来衣服,在他面前一件件穿起。
没有耳鬓厮磨的缠绵,还有点无情的味道,但仍是吸引人。
他不以为意,掀开幔帐下床,道了句:“五天。”
季遥歌系带的动作一停。
竟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他转身,戏谑问她。
季遥歌脸微烫,用手指梳着头发,只道:“我没有幽精,为何……”
幽精主男女之情,男女之欢,她既无幽精,从前连媚药对她起不了作用,却为何会对这场露水欢爱有种食髓知味的痛快?
“你过来。”元还向她招手。
她乖乖上前,站到他胸前,他伸手挑起她下巴,双指闪起一点青光,道了声:“别抗拒。”便将青光压在她眉心朱砂印间。季遥歌闭上眼,只觉一道刺凉闯入元神,她下意识要抵御,很快便又放松下来。
元还探了片刻收回手,眼中浮起一丝疑惑:“你……”
“我怎么了?”她揉揉自己眉心,那里只剩他指腹留下的一点温热。
“你的主魂空缺上已有新的幽精生成,只是很微弱,也极其不稳定。”元还忖道,这情况确实特别,他还没见过缺失的魂魄能再长出来的。
季遥歌想起的却是媚骨说过的话。《媚骨诀》可令幽精再生,没想到竟是真的。小木人消失了,幽精新生,那岂非意味着,她从此脱离过去成为全新的人?
“不稳定的幽精,就是未成熟的精魂,更多的是凭借本能行事,还不能感悟更深的东西。”元还仍在思考,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蹙眉,“所以,你先前的行径,是受新生幽精的刺激而源自本能的索求,换作任何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会……”
人从根源上说,也算兽的一种,既然为兽,本能的冲动定然是与生俱来的,而男女/欢爱的需求,就属于一种本能,先于各种感情而萌发,而所有的情感束缚皆是成长过程中逐渐产生的。季遥歌这就是被某种本能所引导,因为她的幽精还太稚嫩。
“不可能!”季遥歌马上打断他的话。她顺着他的话往下一思考,如果结丹那天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她随便想了几个自己认识的男人,再代入到那日的情境中,马上便一阵抗拒。
“哦?”元还意味深长,“那是只有我?”
“……”季遥歌被他问得有些懵,稍顷才道,“总要找个顺心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