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天下:将门商女(210)
有些不明就里,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众人叹了口气,也就各自散了。
夜已深,风很凉。月家一向秉持着开源节流的宗旨,入了夜连石灯笼都很少,整个月家都显得有些昏暗不清。加之今晚的风有些大,月色下树荫婆娑地,有些鬼蜮祟祟的感觉。
大长老拄着拐杖,没有回自己院子,慢慢朝着水牢走去。水牢就在月家,却也是秘密,因此反倒没人看守,弟子们都不知道光明磊落济世救人的月家,还有一个这样阴暗肮脏的地方。
他自嘲地笑笑,这样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又有那几个是真的光明磊落呢?哪个暗地里不是想着法子地排除异己壮大自己?
儿子已经离开,他的身边再也没了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作为月家大长老,也就这点便利了,随便一个任务,就能将儿子光明正大地送走。
今夜真的有些凉,他拢了拢衣襟,他也相信,两个莫家人,和那位长公主绝对有关,甚至,很有可能那位殿下已经到了这帝都,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只在乎那个毒。
所以今夜,他一定要去水牢看看。
下人们愈发疏忽了,水牢的门推开,牢中竟然黑漆漆地连个烛火都没了,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到烛台上熄灭了的还剩下半截的蜡烛,怕是今日有人来过,走的时候带起了风吹灭了那蜡烛。
他掏出这些日子以来随身携带的火石,点上了烛火,才关了门进去。
月蝉还是维持着老样子,低着头,发丝散乱,脸都看不到,被五花大绑着绑在铁柱子上,肩胛骨被洞穿的伤口触目惊心。
“蝉儿。”他心头一阵阵抽痛,看着这孩子毫无生机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被人挖了,他没有女儿,素来疼爱这孩子就像自己的女儿般……若说他最想送走的,不是自己那儿子,是她啊!
月蝉没有理他。
他继续说道,“今日,月家那些老祖宗都回来了。说是前两日宫中来了个莫姓公子,有把握解毒。”
月蝉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缓缓抬起了头,眼中一闪而逝奇异的光,瞬间又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因着室内昏暗,大长老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以并没有发现。
“那岂不是很好,老皇帝有救了。月家也有救了。”月蝉扯扯嘴角,嗤笑道。
“你知道我并非那个意思。月家如何,到了我这把年纪,儿子也不在身边,我还介意那些做什么。”大长老叹了口气,月家早就成了天烬皇帝心头的一根刺,只是这根刺尚且有用罢了,否则怎么会一出现那个少年,月家就被遣返?哪个皇帝能容忍自己需要仰人鼻息?
他看着月蝉,摇了摇头,难过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那少年能解毒,是不是就知道这毒来自哪里,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这的确是他想了一晚上的事情。
“会啊!”月蝉突然一笑,只是笑容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蹙眉。
第九十七章 月蝉的过去
“会啊!”月蝉突然一笑,只是笑容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蹙眉。心中却是笑,她这个小师妹,竟乔装打扮混进了天烬皇宫?
这毒,的确是她刻意下的,就是通过月家老祖宗下的毒。每几日时间,月家老祖宗就会前去给天烬帝请平安脉,天烬帝素来小心翼翼,他和月家的关系就像是一种博弈,他需要月家的医术,却也忌惮这样的医术背后代表的东西。
所以月家严禁子嗣接触制毒术,也有表明立场的原因在内。
即使如此,月家请平安脉是不允许带任何东西进宫的,就算是把脉,也都是牵线切脉,月家老祖宗根本接触不到皇帝。
但是那又如何,她月蝉想要下毒,任何人都逃不掉。老皇帝每次请完平安脉,都会喝一盅银耳羹,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过,于是她将毒稍微调整了一下,闻过了那味道,再喝下那银耳,便会毒发……
一开始,她还没有被关进这水牢里,月家还算顾及颜面,只是将她软禁在院子里,日日都有老祖宗来审问师父那本手札的下落,她自是不配合,他们态度便愈发不客气。
毒,就是那个时候改的。
也是那个时候下的。她屋子里的焚香每日都会点上,里面就有那毒。那毒滞留时间不长,一日功夫也就没了,但是她日日焚着,总有正巧在这屋子里待过就去请平安脉的不是?
果然没多久,就传出宫中皇帝龙体欠安的消息,之后,老家主想要得到那手札的心思便愈发强烈了,一生浸淫医术的老迂腐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这世界上存在他们连见都没见过的毒?更别说解了……
她当时并未想过用这个毒吸引暮颜,只是想着,月家灭了就好,任何代价她都付得起,哪怕是以死为代价。谁曾想,老家主心心念念的手札没有拿到,竟还动起了暮颜的心思。
呵……暮颜是那么好动的人么?这一次,怕是谁都拦不住月家往死路上走了。
她那一笑,的确是惨烈而决绝,大长老见了却觉得这孩子真心不懂分寸,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他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道,“糊涂,这个时候还笑!万一他供出你来怎么办?你还想不想活了?!”
老者须发皆白,前倾的身子使得那背看着愈发佝偻了,他眉眼间都是紧张的神色,因着担忧,拐杖下意识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地“笃笃”声。
这是月家给予她的最后的暖意。可这份暖意终究没有燎原,没有点燃那片冰封的山脉。
她无声喟叹,终是露出一丝苦涩之意,第一次对着那老者剖析道,“您觉得,就我这样子,还能活下去么?就算活下去,我这双手还有救么?这辈子,我的手就废了,活不活的……还有什么意思?”
“说什么胡话!”老者明知她说的是事实,却依旧不愿承认,眼中,眸光闪烁,已经泛起了泪意。
“你该知道我没有胡说的。”月蝉垂下了眼睑,声音低微,有气无力的模样,她的脚动了动,只是这细微的动作却立刻让她轻呼出声——她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必然会牵扯到那两个血窟窿。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难过。”她缓缓平息了下呼吸,等着那阵痛过去,才安慰着说道,“其实你也知道的,自打我母亲离开后,我对这个家族,就没有什么感情了。如今,他们这样对我,我也没有觉得悲凉或者失望。毕竟……我一早就知道,他们绝情到什么地步的。”
她在医术上的天赋,令整个家族动容和喝彩,她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是一种骄傲,她会在月家成为最尊贵的老祖宗,受后世敬仰,被弟子叩拜。
母亲是这么告诉她的,说她是她这一生最重要、最得意的宝贝。
只是,最重要最得意的宝贝,为什么成了她死路上的一道催命符?月家家主一向信奉,感情是修习道路上最大的羁绊和累赘,所以从小就将自己抱养在身边,只有每个月十五,才允许她回到父母身边用膳。
可是,这样一点点的温情,都最终化为虚无。
母亲病了,药石无效,在偌大月家,竟治不好一个小小的发热咳嗽之症?真以为她还太小,什么都不懂么?!月家,不过是不想要母亲活着罢了,就是那病,也是月老家主搞的鬼!
老家主想要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医术,再无其他!
何其残忍而凉薄!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已经不愿意学医。老家主越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她便越要去做,不愿意弟子接触毒术,她便潜心研究,不愿意人才外流,她便溜出去拜师学艺。
她要亲手毁掉月家的百年清誉!
果然,老家主怒极了,扬言将她从族谱中除名,一个不听话的天才便只能抛弃。她也乐得清闲,从不说自己是月家月蝉,只说自己是森罗学院的月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