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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冠天下:将门商女(245)

作者: 暖笑无殇 阅读记录

“无碍。”暮颜走到病床前,女子形销骨立,头发鬓白,却整理地整整齐齐,她闭眼躺着,呼吸微弱几不可闻,竟有些心疼,本该是最雍容华贵的年龄,如今却行将就木。她问,“太医如何说?”

太上皇微微摇了摇头,神情落寞,有气无力。

那便是回天乏术了。

“她一直要见你。”他的声音有些乏力,也有些不解,这是一个卸下了皇权至尊面对发妻即将天人相隔的事实的男人,“明明她不应该知道的,那些年她早就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倾城,知道你。于是醒来就要见倾城,要见你。”

果然这见,也不是什么好见的。

被叫了这么久的私生女,其实真正意义上来说,她的确是个私生女,不是暮离的,是曾经的夕照帝的。甚至,她那位娘亲因为自己的存在仓促下嫁给她那位爹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

她没有说话。

床上的女子皱了皱眉,轻轻睁开了眼睛,眼神浑浊没有聚焦,她像孩童一般懵懵懂懂地四周看了看,只是因为躺着,触目所及也不过就是淡蓝色的绉纱罢了,最后定在太上皇脸上,似乎有些清醒,开口道,“她……”

入睡前,听闻那孩子要回来了。

她似乎累极,只说了一个字,胸膛起伏间,连喘了好几口气,声音微弱,也不问下去了。

暮颜上前一步,轻声唤道,“娘娘。”

太后下意识朝她看来,一愣,似在探究,然后又回头去看太上皇,呼吸比之方才还要急促些,“她……”

太上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他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朝外走去,经过南瑾的时候,顺带把南瑾也带走了,转身很细心地关好了门。

“我……在等你。”床上的女子偏头看来,费力地说道,“却又害怕你来。”

声音苍老、费劲,像是喉咙口憋了太久,或者是太久没有正常说话,但是,足够正常到一点都不疯魔。连眼神,都很犀利。

这不是一个常年疯病缠身只是偶尔清醒的女子该有的眼神。

暮颜一怔。

“我知道我自己时间不多了。我甚至不知道每一次睡着之后还会不会醒来,这些年……真的是太苦了,那些药渣子浸润进了我的每一寸机理,我的舌头早就只尝地出苦味了。”她苦涩地笑,神色黯淡,慢慢抬起一只手张着枯瘦的五指,宛若慢动作一样。暮颜伸手握住了,她才又一笑,“幸好,你回来了。”

暮颜想起太医说的话,是药三分毒,多年药物浸润,身体已经被破坏了,药石无效……只是,既然不疯,为什么要装疯?堂堂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为了什么需要躲在这深宫之中装疯装了二十多年!

生生吃药吃得病入膏肓!

“我的孩子丢了。丢在他的满月宴上,怀胎十月的娇儿丢失,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何种灭顶之灾你如今怕是如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段时间,我的确是跟疯了一样。”

她真的是快不行了,说了这些话累极了,闭着眼微微喘了好一会都没再开口,好像是睡着了。

暮颜另一只手悄悄覆上她的脉搏,微弱,无力,杂乱无章。任何一个蓬勃的生命,都不会呈现这种脉搏。

太后的情况,远比她以为的要严峻很多,能撑到现在的确是奇迹了。

“不用看了,我的身体快要不行了。……我就是为了等你来。”

“您……”暮颜有些动容,这个女子,

“母子连心,我知道我的孩子还在。我始终怀疑是有人故意掳走我的儿子,可是,这巍巍宫城,茫茫人海,我去哪里找那个掳走我孩子的人?”

何况,那日宫宴,进出的何止是文武百官?

那响彻夜空的礼花足以掩盖太多动静。

于是,她开始装疯。这一装就是二十多年,装着装着,连她自己都相信,她是个疯子。

“倾城,是个好姑娘。陛下愧对她了。”她又休息了一会儿,转了换题说道,“这几年,陛下心中对我有愧,对我儿有愧,但其实,他最愧对的是你们母女。”

“你相信直觉么?”她问,笑地有些暖意,“这些年,我暗地里总在关心各国要事,最重要的是想要找到我儿,那一年,你突然出现,良渚将军府的事情,想要知道太简单了,关注的人太多了。”

“你一出现,我就相信,你是倾城的孩子!你回来了!”她说着,似乎兴致盎然,笑容愈发明媚到诡异,她说,“于是,我就开始等你。我知道,你总会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烈的药,最狠的心

病榻之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地朝暮颜笑了笑,捏了捏掌心里的手,“你来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但有些秘密,在没有确定你有能力承受之前,我不愿你冒险。只是如今……我快不行了。”

秘密?自古知道秘密太多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倾城是为陛下而死的……就像是我的儿,是为了陛下失踪的。我既是他的妻,自然毫无怨念,但是倾城……倾城是受了无妄之灾啊……”她叹了口气,突然说不下去了。

良渚公主倾城,闺名享誉大陆。她姿态高贵却不盛气凌人,她饱读诗书却不恃才傲物,她就像是九天之上而来的神女,完美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大陆公主不少,有史以来就如同夜空繁星,只是,在历史的长河里,能被公认一声“完美”的,能有几人?所以当她的夫遇到了倾城,爱还是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

掌心渐渐冰凉,能感觉到被握着的那只手心里,又细密而阴冷的汗满满沁出,暮颜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心中有一种不安,渐渐扩大。一向不愿退缩的心,突然有些不敢面对接下来的真相。

当年倾城府的那一场大火,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

然而如今却觉得,一层层抽丝剥茧,你以为已经接近的真相,其实还是一颗烟雾弹,真正的真相隐藏在哪里,你根本无法透过那浓烈的烟雾看明白。

远在夕照的那个黑袍人,为什么千里迢迢要在别国的公主府放一把滔天大火,而一个树大根深到皇帝都忌惮的皇后母族,何故要为了这个黑袍人铤而走险最终落得满盘皆输的地步?

这些问题,每每夜深人静想起之时,她总觉得有张网,在头顶细细密密地织就,即将笼罩下来。

她没有说话,而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那是陛下的师妹。”

太后又叹了口气,终于娓娓道来当年秘密。

夕照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历代老皇帝封于紫檀匣中,搁置在寝殿牌匾之后,在其驾崩之后新帝才能取出的诏书。

那诏书已近破旧,一看就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交代的是皇室供奉的事情。

皇室有供奉,却更像囚禁,一辈子幽禁在密不透风的黑暗密室里,对着微弱的烛火祈祷诵经。供奉年迈,自知时日无多时,便会自行挑选继承人,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踏出那黑暗密室的时机。

而陛下早年游离大陆拜师学习时,认识了一个小师妹。

年少时的依赖和仰慕,往往会披上“爱”的外衣,那师妹跟着甚至都不太清楚底细的师兄回了“家”,才知他竟是一国太子。

那份被欺瞒的怨怼,在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金光闪耀里,消弭地丁点都不剩了,剩下的满满的都是痴迷。

只是,当时的帝后如何愿意一个没有背景一无所有的少女成为执掌东宫的女主人,而心高气傲的小师妹却早已认定了只能一人一世一双人,别说是做妾,连往后东宫有妾都不愿意。

争执、不理解、矛盾重重,那份披着华美外衣的情愫终于消磨殆尽,年少太子的骄傲让他再看不到往日温婉的小师妹的丁点美好。

越是即将逝去的东西,越想要用力抓紧,而用力过猛最后往往就是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