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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175)【CP完结】

作者: p876543 阅读记录

商柔知道牧晚馥手段狠辣,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就备好最後一着。就算被囚禁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商柔也可以马上要了自己的命。

之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丢掉这颗药丸,又无数次想要吃掉这颗药丸。

就算是现在,商柔也不想服用这颗药丸,毕竟这药丸的药性难测,谁都不知道这颗药丸会把自己带往何方向。

或许自己将会彻底失去理智,真真正正地成为牧晚馥掌心的爱宠。

就算是这样也罢,只要自己可以永远地逃出牧晚馥的掌心,这副肉/体尽管任他处置。他对这行尸走肉的娃娃爱不释手也好,把自己如同陆萱般挫骨扬灰也好,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切,早就使商柔厌倦至极。他无法再假装自己还像多年前那麽痴心地爱着那个男人。

那份爱,不知何时早就如同晨露般悄然消失,留下来的只有这副将死的残躯。

「商柔,醒醒。」商柔昏沉之间,他感到一把熟悉的声音钻进耳中,同时有人在大力地推着他的肩膀,鼻里也嗅到一大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商柔勉强地睁开眼睛。

月色凄迷之中,商柔看见闻萧伶满身浴血,手执着血淋淋的长刀,如同修罗般傲然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发上还沾着几片将溶未溶的雪花,额头上的墨梅早就被染成红梅,一双漆黑眼眸里的杀意尚未消散,美得凄厉妖异。

商柔愕然看着闻萧伶,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闻萧伶弯身,他一手简单地捏碎颈枷,把商柔嘴里的破布扯出来,指尖再轻轻一划牛筋,那缚着商柔的牛筋就沿着他的指尖根根断裂。

他解下沾满敌人鲜血的披风,把商柔好好地包裹着,然後抱入怀中,血腥味中竟然还带着浅浅冷香。

「你来做什麽?」商柔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被缚起来好几天,全身的血液不流通,又是久未进食,早就有气无力,只能柔弱地靠在闻萧伶怀中。

「带你回到他的身边。」闻萧伶抱紧商柔,一字字地说道。

商柔不解地看着闻萧伶,却已经没有这力气问下去了。

闻萧伶也没有解释,只是站起来,转头看着已经被他一脚踹开的大门,冷冷地道:「接下来你别乱动。」

云雾逐渐屯集,深深地缠绕着冷月。

闻萧伶抱着商柔走出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门口,看守的士兵早就被他一刀封喉。

商柔看见闻萧伶的座骑正在外面打着响鼻,鼻子里不住地喷出白烟。

骏马油光水滑,浑身上下毫无赘肉,马蹄矫健有力,正如它的主人。

纵然闻萧伶还怀抱着商柔,却还是轻易俐落地翻身上马,然後低头把商柔仔细地护在怀中,还掀起兜帽包裹着他的後脑。

盔甲太厚重,商柔的脸颊靠着冰冷的盔甲,完全无法感受闻萧伶的体温,但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却是如此火热,彷佛要把刚才还躺在冰天雪地的商柔都燃烧起来。

商柔抬头,迷蒙的月光中只看见闻萧伶正面无表情地整理着马鞍,那双墨眸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暴戾阴骜的杀气,完全不同於往日的嬉皮笑脸。他明明是来救自己的,但却使商柔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他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闻萧伶来到这里的用意,但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闻萧伶杀了那麽多人,现在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极尽凶狠的反扑。

「为什麽要救我?」商柔低头看着马鬃,轻声说道。

闻萧伶没有回答,只是抽出腰际的马鞭,重重地往空中一甩,破风之声响起来。

以此作为信号,闻萧伶一手执着繮绳,一手挥动马鞭,胯下那匹矫健有力的黑马立即发力狂奔。

破晓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

初雪已经停歇,苍穹一片黑暗,天地被笼罩在沉重的未知之中,大军已然压境,如同一头潜伏着的巨兽,即将把傲然在战场中央奔走的闻萧伶撕裂吞噬。

闻萧伶驾着骏马径自冲出军营,黑夜中看见一大波士兵正包围着他,足足有数千人。

跑出数十里以外,闻萧伶突然一扯繮绳,骏马高高地扬起铁蹄,长啸着停下来。商柔整个人失去平衡地往闻萧伶怀中倒去。就算他早就萌生死念,但却不自觉地扯着闻萧伶的盔甲。

商柔受凉地抽着鼻子,抬头看见淡淡的火光照亮闻萧伶冷峻的下颌线条。他心中一紧,猛地转头,果然看见那黑压压的大军已经步步逼近。

他刚才的确听到马蹄声,然而他没想到敌军来得那麽迅速,甚至来得那麽多。

大军在渐渐缩小战圈,彷佛要把战场中央的闻萧伶和商柔辗碎。

「别乱动。」闻萧伶伸手扶着商柔转动的肩膀,冷冷地说道。

闻萧伶惯於号令他人,所以商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即安静地伏在闻萧伶怀中。就算是隔着一重盔甲,他彷佛感到男人的心跳很稳定,淡淡的冷香钻进鼻中,对方似乎一点儿也不惧怕。

马蹄声愈来愈接近了。杂乱无章,却带着某种象徵着死亡的沉重节奏。

商柔紧紧地蜷缩在闻萧伶怀中,叹息着道:「闻萧伶你……何必来找我呢?」

夜风吹起闻萧伶的青丝飞扬,宛若一面漆黑的旗帜,还有一缕软发拂在商柔的脸上。

闻萧伶笔直地坐在马上,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看也没有看怀中的商柔一眼,淡淡地说道:「不是小馥把你出卖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作所为,但我现在救了你,你得报恩。」

「原谅他吧。」

「他是最怕寂寞的。」

「而你,是唯一可以让他不再寂寞的人。」

六十六

闻萧伶仰望着黑暗无垠的夜空,今夜竟然连一颗星也没有,连明月也彻底被乌云吞噬了。

牧晚馥的未来根本容不下自己,自己留在那里,等来的也不过是鸟尽弓藏的一死。

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好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

语声刚下,闻萧伶嫣然一笑,又回复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睥睨地看着在顷刻之间就会把他淹没的大军,唰的一声拔出腰际的长刀,刀尖向天,彷佛要把这即将压垮自己的昏天黑地划出一道裂缝。

虽是凡胎肉身,虽是痴心错付,却不曾惧怕造化弄人,不曾惧怕千军万马。

「虽千万人,吾往矣!」

冷月已被鲜血染红。

天即将大亮。

亘古以来,日出日落,云聚云散,不曾为谁而歇止。

尸横遍野丶血流成河,一场恶战迎来结束。

战到最後,敌军早已胆寒。

世间竟有这样一人, 千里走单骑,只身大战四方,所向披靡,勇猛无敌,杀至天昏地暗,杀至日月无光,只为了守护心爱之人的软肋。

闻萧伶的盔甲黑袍早就被染成血红,背上插满箭矢,他却紧咬一口银牙,撑着最後一口气,怀抱商柔,驾着骏马,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挣脱而出,硬是不眠不休地跑了数百里。

远方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徐徐升起的朝阳,看起来是如此的遥远,远得彷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正如牧晚馥,明明是闻萧伶生命中的烈日,却注定无法抱紧,注定只是夸父追日的奢想。

「商柔,跟我说话,我怕我会睡着。」闻萧伶花容惨白,张嘴就喷出一口热血,如同雨点般落在商柔身上。

商柔刚才虽然一直躲在闻萧伶怀中,紧紧地合上眼睛,但他合不住自己的耳朵。

刀剑穿过血肉那混浊的声音,骨头被马蹄踩碎的声音,敌人重重地倒在地上的声音,士兵最後被闻萧伶一刀穿胸的短促惨呼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每次闻萧伶的身体略一颤抖,商柔就知道他受伤了,然而这男人的身体像是以钢铁铸成—无论如何都不呻吟出声,无论如何都没有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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