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蝉]非天(32)
……
“莫青玄？！”
不禁意间，这三个字于脑海甫一浮现，杨蝉自觉都有些不可能。但细想再三，唯有此人最为可疑。她当时出发前，天庭说那莫青玄如何本事，到头来却被她杀得如此容易……
“难道真会是他？”杨蝉越发疑虑，心中思忖道，“这怎可能……当日他确实是死了，退回原型，是只白鹤……我亲手将他埋在泉鸠，难道尸体是假的？！”
随之又想到那道人背后的匣子。
“那匣子似有通天之能，难道能令死人复生？然而也未必，莫青玄死后，我将它交给前来查探的天兵，早已被天庭收走，就算有什么能耐，也应早被封存于他处才是……”
那么这件事，唯有她再往泉鸠一探……只可惜现在天兵就挡在门外，暂时是不能前去验证了。
以上诸多疑问，杨蝉只藏于心中，未验证前也只得暂且按下不表。只暗叹那高人好一招妙棋，自六十多年前便布下，令龙延接近叶琳琅、再令叶琳琅入魔引她前来调查，天庭赐她一座华山更是正中其下怀，倒是龙息取不出，对方可能没有想到……
弃子！
杨蝉猛一握拳：龙延是弃子，她又何尝不是！可恨莫名其妙便成了他人的弃子，而这个“他人”，却是面都未曾露得！
她看向龙延，这个男人一脸不明所以。虽他所知甚少，但也是个人证。天庭知道幕后之人源自截教，却急着将他灭口，莫非是高层与那人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你必定知道什么，只是你自己都未曾察觉，”杨蝉不耐地在龙延身边踱来踱去，“可是，到底是什么呢？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又道：“我能拖延的时间有限，待我二哥一来，你会怎样，我不能保证。”
龙延淡然道：“我确实曾贪生怕死，更因此害了琳琅。我负了她，这条命早就该还了……但是杨蝉，我有未竟之事。不是所有人，只恐惧自身生死。人一生，值得恐惧的有很多，如亲人之性命。”
他避开目光，暗示中，杨蝉明白了
“那个‘他’，还给伽南下了咒？难怪了……”
气氛凝滞，杨蝉看一眼迦南，想到当初，那个姓王的猎户，一个汉子，双腿尽断、气息奄奄，却在听闻她念出自己妻儿时，流着血泪拼死一搏……
这便是情么？她不懂，这情，又算作七情中的哪一味呢？！
“你动手吧！”龙延催促道，“不然，就晚了。”
“爹！”迦南惊道，死死拽住父亲衣袖，哀求地望着杨蝉，“师尊……不要……”
“你……要寻死，好让我取你魂魄坦然作答……”杨蝉步步逼近，手中的剑化为一柄短小的匕首，“不错，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匕首横在他的颈上，却停了下来。
她下不了手。她发现，她居然对一个凡人，下不了手。
龙延苦笑道：“杨蝉，方才我与伽南的闲谈，被你偷听了……”
“谁要偷听，我只是恰好听见！”杨蝉反驳，继而不悦道，“哼，想不到你全记得！凡人都是骗子，你骗了我十九年……”
“所以你下不了手么？”
“没有……”
“那又是为什么呢？”龙延不解，“即便你我有缘，可我毕竟是凡人，一个凡人，就算每一世都遇见，那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你为什么偏偏就对我那么在意呢？”
“我也不知呢！不过……”杨蝉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大概是因为，你像我二哥……”
龙延一滞，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他正要再问时，一道内劲破开洞口石屏，萧杀之气弥散开来……
“三妹，你……越界了！”
人未至，声先到。
再来，发声者不紧不慢，迈入洞中：且看那来人，一幅道士打扮，面容清俊，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气势斐然；一条白色细犬紧随其后，见到洞中这一窝狐狸，龇着牙，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向前扑来！
洞外乌云蔽日，白昼宛如黑夜。
变天了。
“二哥？”杨蝉回头，“已有千年不见，久违了……”
“久违……就是为捅出这样的娄子么？！”
杨戬声色不变，他此次前来，不是为叙旧。
杨蝉自是气定神闲：“这么严肃作什么，死几百个人，值得你为天庭跑一趟？不过换你肯见我一面，倒也不亏。”
“阿蝉！”
沉声一喝，银芒之后，杨戬手中闪现一柄三尖两刃刀，落地便是一股劲气，震得迦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杨戬叹道：“蝉儿，你还是那般视人命为草芥，是我管教无方令你如今无法无天不知悔改……束手就擒吧！二哥不想伤你。”
杨蝉笑道：“哈……是，我一身本事是二哥所教，我自知不是你对手，不过，我们兄妹二人一别多年，你怎知我未有长进！”
手中匕首再化，一柄神戟横空现世！杨蝉不动声色地将龙延父子挡在身后，刃尖指向杨戬面门。
“来呀！想我兄妹二人，也有一千六百年，未曾切磋了吧！”
第三十一章 胜负
……
“阿蝉，我今日教你功夫，你要牢牢记住这些口诀……”
“是，二哥！”
……
“来呀！”杨蝉眼中尽是嗜战的狂喜，“想我兄妹二人，也有一千六百年未曾切磋了吧！那便一场决胜负，谁赢谁作数！”
“好，”三尖两刃横于身前，杨戬道，“三妹既然已作决定，二哥必定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杨戬一扬手：“外面的人，统统退下。”
云端上传来嗤笑：“杨戬你好大胆……天庭之令，不过是叫你来降服你妹妹，你有什么资格……”
杨戬打断道：“现在是我杨家私事，与他人无关！”
“杨戬！不要不知好歹！华山这么多人命，岂是你一句无关就……”
他再次打断：“不想死，那便留！”
“你……”
话音未落，两束金光蓦地腾起冲出洞外，直向那苍穹之上，硬生生将那团乌云击碎四散。
金轮浮现，半空里，万丈霞光倾落，光明重现华山。然而，只闻一阵兵刃相向之声，谈何见得到人影？
一字唯快！
杨蝉多年行刺，胜的皆是这一字快！杀手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边在人见得前，就取人性命，便是快！眨眼间，身形变换非常，如常人等，哪里能见得其身影？
往常，她对猎物顶多只出七分力，但这一回，面对的是她的二哥。杨婵不敢懈怠，使的是十分的劲儿，然而奈何，那是她二哥……
……
八岁时，杨戬教她习武。
“阿蝉，你要记住，一字为快，一字为慢，两相兼并，才是高手之道……”
“恩？”那时，杨蝉不解，“为何？”
……
那是她二哥，她快，他就比她更快，一盏茶功夫，双方已在空中较下千招，日头底下，金光灿灿，明晃晃地迷了谁的眼。
一字谓沉。
杨戬虽快却稳，每一招每一式皆有如千钧沉，一场拆解，他自面不改色，但杨蝉，却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妙！”心下一惊，杨戬的刀刃擦过她的鼻尖，杨蝉向后一仰，借势反转身形，那柄神戟再变！
——一柄短窄的匕首，直向杨戬心窝刺去！
“放肆！”
怒喝顿起，怒的是亲妹屡教不改，本能中竟又行这偷偷摸摸的勾当，便是隔开匕首一掌下去，半空里坠下一人，撞向狐洞前的山崖处，砸出一个大坑。
是杨蝉。
尘埃落地，一场胜败，她输了。
“咳……咳咳……”杨蝉勉力直起身，呕出几口鲜血，这一回，她是伤得不轻。
杨戬执着兵器，缓缓落地，盯着他这唯一的至亲，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