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轻……轻罗……”徐溥忽然笑道,“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你还敢狡辩?”
“名字是我家世子妃起的,诗中有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府里还有一个可爱娇俏、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叫冷画,尚书府中还有一个叫流萤,大人若不信,派人一查便知。”
与此同时,站在楚千凝身后服侍的冷画一脸吃屎的表情。
楚千凝挥了下手,她便上前两步道,“我便是冷画。”
说完,又木讷的走了回去。
徐溥见无法在其名字上大做文章,便转而问道,“你既说自己不是罗轻,可你为何会武功,身手竟还如此了得!”
“这天下会武功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是罗轻不成?”
“可你以一己之力敌退了数十名山贼,又岂是一个小小婢女能做到的!”
“我天资聪颖,是练武奇才。”轻罗眨巴着双眼,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气人模样。
“你……”
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徐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姚三,你还有何证据能证明这女子就是罗轻?”
“回大人的话,我们几位当家的手臂上都有刺青,五当家的左臂上有一头睚眦,豹身龙首,怒目而视,十分骇人。”想到什么,姚三又急急补充道,“昨日不慎与五当家交手时,我手底下的弟兄都瞧见了,就连那个被她救的小娘儿们也看得一清二楚。”
急于给轻罗定罪,徐溥一时也顾不得姚三的言辞,命人将昨日被救的女子也一起带上堂来。
那人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容貌端正,眼角自带一股风情。
战战兢兢的走上堂来,一瞧见姚三便立刻吓得低下头去远远避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徐溥哭诉,“求青天大老爷为小女子做主啊……”
“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本官先问你,昨日可是这位女子救了你?”他伸手指了指轻罗,一脸严肃的朝她问道。
怯生生的看了轻罗一眼,名唤小翠的女子点了点头。
“本官再问你,你昨日可瞧见她手臂上有何图案不成?”
“这……”皱眉回忆了一下,小翠支支吾吾的回道,“好像上面是画了一些什么东西,龇嘴獠牙怪吓人的样子。”
“在哪只手臂上?”楚千凝忽然插话。
“左臂。”
闻言,她冷冷一笑,“你连她手臂上画的是什么都没看清,却能清楚的记住是哪只手,真是厉害……”
听出楚千凝言语中的讽刺,小翠心下一慌,赶紧低下头去。
徐溥恐再被她问出什么乱子,于是便急急道,“来人,卷起她的袖管查验。”
“慢着!”
见楚千凝又出言阻拦,徐溥不禁笑道,“世子妃何故叫停?凡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如何拖延也是无用。”
“大人这话倒是不假,可轻罗毕竟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让一群男子卷起她的袖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查验,事后便是证明她的清白也与声誉有损,不如寻个女子的好。”
“不必了吧,这一验,连命都没了,还谈何清白?”徐溥意味深长的笑道。
“磨刀尚不误砍柴工,徐大人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吧……”
“好!就依世子妃所言!”
恐此事有何不公正之处,凤君墨还特意派了在他身后掌扇的丫鬟前去检查,看着轻罗被两名婢女带到角落里,徐溥的眼中含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然而——
检查的结果却有些事与愿违。
“你说什么?!没有?”听着那小丫鬟的回报,徐溥震惊不已,“怎么可能没有?!”
“看来结果让徐大人很失望呢……”楚千凝盈盈一笑。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徐溥强自稳定心神,看向姚三和小翠的眼神幽暗不已,“你们两个胆敢欺骗本官!”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呀……”
“民女不敢欺瞒大人,民女当真是被那位姑娘所救,拉扯间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刺青,许是……许是她用什么方法遮掩了呢……”
“这……”斟酌着看向凤君墨,徐溥想要征得他的支持。
其实他心里就有这个猜测,只是恐得罪了黎阡陌和楚千凝,是以无法开口,只能借由姚三和小翠的嘴提出来。
好在,这两人还算上道儿。
接收到徐溥求救的眼神,凤君墨敲着杯沿的指尖微顿,半晌后才懒懒的启唇道,“去请太医……”
视线扫过楚千凝,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叫他带一名医女过来。”
“是。”
一听这话,楚千凝稍显诧异的看向那个过于阴柔的男子,眨了眨眼,她颔首致意,“四殿下思虑周,多谢了。”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他慵懒笑道。
趁着凤君墨的人去宫中请太医的功夫,楚千凝忽然起身走向小翠,上下打量了她两眼,“你是做什么的?”
“回……回世子妃的话,民女是卖包子的……”
“从前可曾见过罗轻吗?不知他与我的婢女有几分相似?”
“约莫有……七八分相似……”小翠不知楚千凝要做什么,回答的愈发小心谨慎。
“也就是说,你亲眼见过罗轻?”
小翠心里一惊,赶忙摇头道,“只远远看过一次……”
楚千凝也没难为她,继续天上一脚、地下一句的同她闲聊,“你每天能卖出多少个包子去?”
“几百个吧。”
“每个人大都买几个?”
“……三四个。”
“如此说来,你每日少说也要接触一百人,我说的可对?”
越听下去,小翠越觉得不对劲儿,可又不知道楚千凝究竟要问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这一百个人你都能记得长什么样子?”
“记……记不得……”
“当日见过的一百个人都记不清楚,只远远看过一次的罗轻你便记住了?”楚千凝一改方才的温言软语,语气忽然变的凌厉,“罗轻已死,我便当你是在他死前那一日见过他,至今已过数月,你如何还能记得那般清楚?”
“民女……”
“你分明就是在撒谎,说,是何人指使你污蔑轻罗,进而攀咬侯府?!”
被楚千凝三言两语绕进了沟里,小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状,徐溥急着要插话,可还未等开口,便见楚千凝将矛头对准了他,“我原还等着徐大人给侯府一个交代,不想竟然无望了。”
“下官……”
“这女子巧舌如簧、谎话连篇,竟将你这父母官耍的团团转。”说着,楚千凝又看向小翠问道,“你说你是卖包子的,那独自一人跑到山里去做什么?”
“民女是与爹娘一同去的,可爹娘都被姚三这个畜生给杀了……呜呜……”话未说完,小翠便哭的言不得语不得。
任谁瞧了她这般模样,只怕都要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可楚千凝却冷眼看着,语气凉凉的问道,“既将你爹娘都杀了,为何偏偏留下你?”
大概是没想到楚千凝会有此一问,小翠不禁愣住,哭声顿歇。
“世子妃此言……未免太过薄情了……”徐溥面色悲悯,似是很同情小翠的处境。
“徐大人断案若从来只讲求同情弱者,那不早早让贤。”
“什么?!”
“本郡主在问你,为何他将你爹娘都杀了,却独独留下你这个活口?方才一进来你便躲着他,这证明你见过他,刚刚你一番哭诉,脱口便唤他‘姚三’,他的名字你也是知道的,这般情况下,有哪个山贼不斩草除根?”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砸向小翠,她低头看着楚千凝步步逼近的裙裾,眼泪忽然真实了几分。
心里愈发没底,却还是得硬着头皮为自己辩白,“他……他将民女绑在树上,整整一天一夜,让民女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