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黎阡晩却只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是我不小心不假,不过你这反应也太强烈了吧,不就是一道小口子嘛,至于的嘛……”
一边说着,她还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齐霏烟心里本就委屈着,再被她这么一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
明明就是她伤了自己在前,到头来竟好像自己事儿多一般。
若非顾忌着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定是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眸光微暗的抿了抿唇,齐霏烟随意丢下一句话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一是不愿再与黎阡晩这个“粗人”多言,二也是因为她急着回去就医。
万一要是留了疤在脸上可怎生是好!
却说始作俑者黎阡晩看着齐霏烟近乎慌乱的背影,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冷笑。
想利用自己对付兄长和嫂嫂,齐家人可真是有想法!
也不知……
嫂嫂眼下情况如何了?
*
黎阡陌带着楚千凝出城后,直奔延庆寺而去。
只因他虽想着去见虚云大师,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但他既曾经在延庆寺出现过,说不定衍光大师会知道些什么。
不过,江氏和老夫人如今都还在延庆寺,若他们贸然出现,意外撞见就不好解释了,是以黎阡陌只让冷画悄悄进去,单独见了衍光大师。
半晌之后,便见冷画匆匆而回。
“如何?”
“衍光大师说,虚云大师离开延庆寺时曾说,北方戾气颇重,他一路奔着扶风城的方向去北周了。”
“北周……”
若去北周,最大的庙宇便是华光寺,虚云大师若在北周落脚,定是去了那里。
这般一想,黎阡陌心里当即便有了主意,“去北周!”
“是。”
鹤凌驾车,冷画坐在另一侧,马车疾驰而过,带起阵阵尘烟。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这一行人轻车简从,但实际上,暗处却又不少的护卫在保护着他们。
一路上,黎阡陌都寸步不离楚千凝的身边,哪怕是将她交给冷画他也不放心,似是定要自己时时守着她才行。
可任凭他照顾的再是仔细,楚千凝一直这般昏迷着,不吃不喝,身体到底也扛不住。
不过两日,她便明显消瘦了下来。
黎阡陌每每抱着她,都觉得她的腰肢又纤细了不少。
照着这般情况发展下去,怕是还没等到北周,她就先活活饿死了。
于是,黎阡陌开始用内力帮她维持体力。
每日也都会变着法儿的让人弄一些参汤之类的补品,想着哪怕能喂进去一口也是好的,但令人失望的是,楚千凝始终没有吃。
冷画心里始终抱着一个幻想,期待他们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楚千凝会忽然醒来,神色如常的同她说话,仿佛这几日的经历只是梦一场。
但事实证明,她如今所想的才是一场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千凝非但没有醒来,情况反而越来越糟。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只是像睡着了一般,神色安详,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除了她的身体过于消瘦了。
这几日,黎阡陌明显感觉她的气息变的很轻,脉搏跳动的也不似以往那般有力。
意识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都慌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感觉到恐惧。
甚至——
连抱着楚千凝的手都在颤抖。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猜想,担心在这样最要紧的关头他会失去理智。
凝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他,是以他绝对不能乱了心神。
黎阡陌虽然想的明白,但内心深处升起的那股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失去她……
这三个字如梦魇一般困住了他。
她昏迷的那一幕至今还时时浮现在他的眼前,勾起了一些本该尘封的记忆,隐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偶尔会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凝儿……”黎阡陌的手轻轻抚过她消瘦的练剑,血红的眸中似是有鲜血在涌动,诡异的绽放着光彩。
他唤的温柔缱绻,可却再也没有一个楚千凝笑语盈然的望着他。
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
紧赶慢赶的走了近十日,黎阡陌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带着楚千凝到了北周国。
其实早在他们从延庆寺离开的时候,黎阡陌便先行派人到华光寺去打探情况,若虚云大师并未在此处,那他们也就没必要折腾这一趟了。
幸好,他也是前几日方才到了这一处。
黎阡陌抱着楚千凝去求见的时候,虚云大师似是早已猜到他们会来,连茶都为他斟好了。
“大师……”
“施主稍安勿躁,请坐。”虚云大师双手合十,声音缓缓响起。
压下心底的急切,黎阡陌将楚千凝安放在自己身侧,一只手臂稳稳的环住她,而后方才沉眸朝虚云大师问道,“内子昏睡不醒,不知大师可有救治的办法?”
闻言,虚云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黎阡陌那双血红的双眸时,他不禁轻声叹息,“唉……不想施主的执念竟依旧如此之深……”
听闻虚云大师的话,黎阡陌眸光微闪。
依旧……
捕捉到他话中的字眼儿,他心下不禁觉得奇怪。
按理说,自己是第一次见他,何来“依旧”一说?
目光落到楚千凝身上,虚云大师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怜悯之色,“女施主魂识受困,难以挣脱,是以无法醒来。”
“大师可有办法?”
“是她自己不愿醒来,老衲也无计可施。”虚云大师摇了摇头。
一听这话,黎阡陌眸色不禁转暗。
凝儿自己不愿醒来……
为何?
恍然间想起什么,黎阡陌急急的从袖管中掏出了那颗菩提子,鲜亮无比的血红色,再不复初见时的斑驳不堪。
“这是大师当日赠予内子之物,可有何玄机吗?”
看了那颗菩提子一眼,虚云大师淡淡道,“这本就是施主之物,老衲不过代为转交。”
“我的?!”黎阡陌惊疑。
“正是。”
“可为何我自己不知?”
“阿弥陀佛……”虚云大师合起了手掌,明显不愿谈及此事。
见状,黎阡陌便也有眼色的不再追问。
只是……
楚千凝的病却不能不治。
“大师知前世,晓天机,还望点拨一二,在下宁死,也势必要救内子脱困。”天上人间,黄泉碧落,他始终无法割舍的,都是一个她。
“唉……施主实在不该这般执着……”话虽是这般说,但虚云大师心里也清楚,执着的不仅是眼前之人。
便是昏迷不醒的那个,又如何不是因为“执念”才受困于梦中。
黎阡陌本还欲再说些什么,可话音却忽然顿住。
下一瞬,眸中血色愈浓!
“凝儿……”他怔怔的转过头去,唤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明显充满了难以置信。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握着她手腕的大掌紧了又紧,他的指尖都在轻颤。
没有脉息了……
怎么会这样?!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凝儿!凝儿!”黎阡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唇角微动,他似是想笑,可眼中却有什么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了她烟青色的衣裙上。
一滴一滴的血泪掉下来,晕染了素青的衣。
冷画和鹤凌听到黎阡陌的声音匆忙走进了禅房,却见他双眸殷红,怀抱着楚千凝,泣泪成血。
那个画面,冷画觉得她终此一生都忘不了。
彼时她心里究竟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已经无从分辨。
唯一确定的就是,小姐死了,变态前主子怕是也活不了了。
“呵呵……”黎阡陌忽然笑了,笑音低沉,如美酒般令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