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40)
他从军营出来,这一路上经过不少村镇,大家伙儿的生活是比两年前好上不少,但却绝没有见到像这样宽裕的。
刚才在县城时他就有所察觉,汤饼摊子明显变多了,还有那炒菜摊、油条摊,都是人流不断。还有人担着油、担着柴走街串巷,听石三郎说,因各家都盘了炕建了火墙,城里的柴禾都小涨了一番,又多出不少周边村子来城里卖柴禾的。
看来,这的确是比旁的地方要富庶许多,只是他还在的时候,大涂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难道是因为他四弟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
宋河还在家时,与四弟交流不多,他这个弟弟虽聪明,却幺蛾子太多,他看着头疼。没想到,他这让人头疼的幺蛾子,也有一天能让家乡变得富庶起来。
走进相河村,那更是热闹了,村口来往的几乎都是生面孔。
路过周家的院子,里面晾着一排排白色的兜袋,看不出是什么。周家的男人跟他是同一批被征走的,不知道回来了没。
他张望了两眼,周家媳妇和周大郎似乎都不在,只见一个面生的小郎君从屋里出来,冲出院门。
宋河连忙叫住他:“劳驾,这家人呢?”
“你找周大婶?领蚕茧去了。周大郎不在家。”褚宁说。他该去馒头作坊上工了,这会儿手上提着他的宝贝菜刀,急吼吼地要跑。
宋河警惕地打量他,他从战场上下来,自然不怕这区区菜刀,可周围的人似乎也不在意?
“你住这家?”
“对啊,你有什么事吗?”褚宁打量了一眼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看起来不太像商贩。那些个商贩从来都直奔宋家的作坊,鲜少在村里晃荡。
宋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说:“没事。宋家可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
“那是自然。”褚宁古怪地看他一眼。他快迟到了,南管事要求迟到的人迟多久就罚站多久,他可不敢耽搁,转身走了。
宋河觉得,自己对家乡有些陌生了。
他走到自家门前,推门而入:“四郎?三娘?”静悄悄的,没有人,只有两只母鸡在灶间外散步。
“阿娘?”他往里走,推开正屋的门,傻眼了。
灰扑扑的地面不见了,地上铺着清爽的席居,正中间有个圆形的木制矮桌。左侧的墙面突出来一块,高度到腰,大约是他张开双臂的长度,这应该就是石三郎所说的火墙。右边则是个大木架,木架子分成两层,下层铺了床单还放着一床被子,上层也是,中间还有木梯相连,看起来像是两张相叠的胡床。房间的墙上,甚至天花板,都涂了一层保温用的花椒泥。
这……还是他家吗?
宋河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走之前,他们家徒四壁,地上什么也没铺,正屋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草席,吃饭时碗筷都放在地上,并无矮桌可用,冬天围坐在简易的火炉边,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可不曾见过火墙。
宋河脱掉鞋,抖抖衣上的尘土,才敢走近屋内。
另一厢,宋菽将榨油剩下的豆饼弄碎,与麦麸拌在一起,放入木甑中以大火蒸煮。
这是他无意中看见的一个制作酱油的法子。
一般来讲,酱油需要用黄豆酿制,可这法子只需榨油剩下的豆饼与麦麸,蒸煮后拌酱曲发酵,再放入酱缸中晒上几月,便能酿成。
这是元明时期楔式木榨盛行后,民间出现的制酱方法,后来这种榨油的古法逐渐少用后,这制酱的法子便也很少被提起了。
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反正豆饼麦麸都是现成的,他又找来了制曲的古法,便打算一试。
豆饼与麦麸蒸过一个半时辰后,宋菽将他们取出,放在竹簸箕上晾凉少许,又拌以酱曲,才放到馒头作坊的灶间里,借着那儿温暖湿润的环境发酵。
灶间里只有两个工人,院子里也不见宋阿南的身影,说起来,三娘和六娘也不在,这样的情况倒是少见。宋菽在作坊里转了一圈,如今蚕丝被作坊有彭婆婆管着,馒头作坊用有宋阿南看着,豆油作坊有郭老大,他每天只需要去这几处转一转露个脸就好,可比之前赶工月饼的时候轻松许多。
若酱油能成功酿制出来,便又能成立一家酱油作坊。
说起来,这里虽没有豆类酿出的酱油,用猪羊肉酿的酱清却是有的,宋菽之前做月饼时,肉馅中便拌了少许,如今的肉馒头中也有。但因是肉类做的,价格昂贵,要大批量产出更是困难,普通人家很少用。等酱油做出来,轻易便能取而代之。
宋菽正想着,只见宋六娘心急火燎地冲进来。
“阿兄阿兄阿兄回来了!”她拉住宋菽的手就往外跑。宋菽被她拉着,心里纳闷,他不就在这儿,什么叫阿兄回来了?
宋菽被她一路拽回家,却见三娘五娘七郎还有宋阿南都在,程二娘抱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在哭。
“怎么回事?”宋菽走到阿南旁边。
宋阿南看他一眼,说:“阿兄。”
名义上,宋阿南是他弟弟,但这小子从来不喊阿兄。这突然来一句,宋菽听得浑身舒坦,正想夸两句,突然反应过来。
宋阿南这不是在叫他。
那个胡子拉碴抱着程二娘的男人,真的是他阿兄——宋大郎,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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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桶金
宋河是宋寡妇收养的第一个孩子, 因是在河边捡到的,便起名叫宋河。
他与程二娘自小便认识, 两人青梅竹马, 十二三岁时, 两家的长辈便合计着给他们定了亲,只等他们再大一点, 便正式成亲。
谁知,这一等便是五年。
再见到宋河, 程二娘喜极而泣,哭得停也停不下来。宋河留着一把大胡子,看似粗旷,安慰起人来却细声细语, 好不温柔。
程二娘好些后, 宋河又与宋菽他们说了好些话。
因为他走后不久,宋菽也留书出走,并插不上什么, 最后多是三娘与六娘在说。说到宋寡妇去世时,宋河沉默了好久。他走时宋寡妇还能跑能跳,能下地能煮饭,两年后却只剩一座孤坟。
之后又说起宋菽回来后的事, 他虽已经听石三郎讲过一些,回来的路上也看见了诸多变化, 可真听三娘和六娘说起来,又是好一番感叹。
六娘还带他重新参观了修整一新的房间。这都是中秋过后弄起来的, 她新鲜劲还没过,说着说着自己先爬床上去了,还跟宋河道:“大阿兄,这床可软了,是四阿兄教师傅们做的,外面都抢疯了。”
“四郎出去闯荡一圈,果真是见多识广。我这做兄长的也自愧不如。”宋河感叹。
宋菽有些不好意思,谦虚了两句。他一个带着现代文明穿越来的人,如果搞不出那么多事,才真是要自愧不如。
三娘也向宋河介绍了宋阿南。
宋河听见他的名字时,似乎有些惊讶,双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竟然作了一个揖。宋菽和三娘他们都有些吃惊,宋阿南不动如山,依样回了一个。
之后,宋菽又仔细观察了几次,宋河却举动如常,宋阿南更是。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宋河只是比较有礼貌。
为了欢迎宋河归来,晚上的饭菜特别丰盛,宋菽和三娘六娘一起,弄了五个小炒,还做了汤面,又去村里卖油条的人家那儿买了五根油条来。
村里许多人知道宋大郎回来,也急急忙忙赶来了宋家。周媳妇第一个到,问着她家男人的下落。宋大郎爱莫能助:“我们虽一批入伍,但被分去了不同帐子,军营里严禁随意走动,也不知后来他际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