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峤还要反驳,头一转带着身体都动了起来,还在缝针的医生只能停手。
许漫赶紧摆手道:“你别动,我这就出去!”
她推开门,却意外发现李文忻居然也在门口站着。
见她出来,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嗫嚅着问:“他没事吧”
许漫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游乐玫,对方无奈地冲她做了个口型:“拦不住。”
“都是外伤,”许漫于是开口道,“缝完针,还得挂个破伤风——医生的意思,创口挺大的,最好住院观察两天。”
“观察好,观察好……”李文忻似松了口气,喃喃重复道。
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许漫也没好意思责怪,在空荡荡大长椅上坐了下来。
长椅的另一头,便是荆思瑶和那满当当的购物袋。
“你也坐会儿吧,应峤一会儿就出来了。” 游乐玫说着,将李文忻拉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怕。”
李文忻明显不大相信的样子,游乐玫于是指指荆思瑶:“你看她——青穹滇南分部领队,干公益救援这么多年了,还时不时找我心理疏导呢。”
李文忻大受震动,扭头看了荆思瑶两次,目光里全是惊讶。
“喂!我可不是……”荆思瑶瞥了眼李文忻,硬生生把反驳咽了下去,“我可不是滇南分部的了,我回浦州了。”
“这都是小细节,不重要。”游乐玫摆摆手,接着道,“因为这些事情受影响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你要真这样一直想不开,困在这样的情绪里,那王哥真的就是白牺牲了,应峤也白受伤了。”
李文忻沉默。
许漫想起王庆栋那张有些油腻也有些亲切的圆脸,鼻子一阵酸楚。
荆思瑶有些烦躁地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外面正纷纷扬扬落着叶子的梧桐树。
游乐玫的声音软软的,却有股叫人信服的力量。
她聊着聊着,居然还邀请李文忻一起去外面的紫藤游廊溜达一下。
“那边专家墙上有个医生,也是个救援队员呢,要不要去看看?”
李文忻果然站了起来跟着走,“医生也有时间去参加吗?而且救援那么危险……”
“术业有专攻啊,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能做心理疏导、能做危机干预,我也能帮上不少人……”
……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飘,直至消失在拐角处。
许漫探头往清创室里看了看,正想再次往里走,荆思瑶却突然道,“你可别听奶茶姐姐乱讲,我不过是找她逛个街而已。”
许漫:“……”
“倒是你,”荆思瑶有些嫌弃地瞥了清创室一眼,“不会因为他,才去的野蜂吧?”
“是啊,不行吗?”许漫应得爽快,脸颊却还是飞红了。
“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死就行。”荆思瑶话里有话道。
“你……”许漫蹙起眉头,忍不住道,“你到底对我们队长有什么意见,干嘛每次都冷嘲热讽的?”
“你知道孟晨光吗?”荆思瑶反问。
孟晨光?
宋繁缕口中的那个“晨光”?
“孟晨光是他最好的兄弟,他当年自己亲口说的。可是实际上呢,在装备不行、条件也不允许的情况下,他让潜水技术没他好的好兄弟下去封闭水域逞英雄……”荆思瑶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开了刃一般带着锋利的光芒,“结果你也看到了,孟晨光死了,他却依旧好好活着。”
“他……”许漫动了动嘴唇,怔怔地看着荆思瑶。
那张艳丽的脸庞仍旧漂亮如昔,却沾染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刻薄和嫉恨。
像是朱瑾花蕊上刺目的明黄色花粉,又似罂粟枝头明灼的花瓣。
轻风一过,吹落了一地的哀伤。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特别容易看懂别人的缱绻深情。
许漫怔忪了许久,蓦然福至心灵,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晨光?”
“我……”荆思瑶噎住,半晌,傲然道,“是他喜欢我,他先和我表白的……”说到这里,她语气终于软了下去,明明白白全是懊悔和哀恸,“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世事无常,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当初那份少女独有的矜持与骄傲,竟让她永远失去了答复的机会。
一别永诀,参商难见。
“对不起……”许漫徒劳地安慰道。
“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荆思瑶抹了抹眼泪,硬挤出几分气势,“总之,你知道应峤这个人不靠谱就行了!”
说罢,她将长椅上的购物袋一提,姿态潇洒地挥手道,“忠言逆耳,我也就说这一次——走了!”
看着那个脊背挺直的背影,许漫几乎都要可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