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馆相关事宜交由父亲应绍杭与母亲邱心意处理,东德牧羊犬Black交由宋繁缕饲养……
文件最后的日期,是前年的夏天。
许漫一颗心落到了冰窟里,抖着手一张一张翻过去,全是不同年份的手写遗嘱。
最新的一份日期,就在两个月之前。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白纸上铁画银钩一般的签名,实在想象不出这人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一年一年地坚持着写这样的东西。
房门在这时“咿呀”一声被推开,应峤迈进门,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抱着文件夹发呆的许漫。
“你……”
许漫抬手抹了下眼睛,有些慌乱地把遗书重新塞进文件夹里,爬起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不要紧。”应峤接了过去,拉开抽屉,塞入深处。
许漫怔怔地看着,满腔的情绪蜂拥到了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让他不要写遗书了?
还是不要参加救援活动了?
她看着眼前那个高大健壮的背影,却恍惚觉得看到了一根在寒风中战栗的芦苇。
过刚易折,过季而衰……
***
应峤才关上抽屉,就觉得后背一暖。
小小的女孩跟树袋熊似的,紧紧地拽住了他两侧的衣摆,连脑袋都紧贴着他后背。
“我身上都是汗。”他轻声提醒道。
许漫没动,隔了好半天,才带着哭腔唤了一声:“队长——”
这一声唤得这样委屈,这样小心翼翼。
应峤也无端有些鼻酸,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对在水中火苗一样跳动着的黄色脚蹼,在幽暗的江底鲜妍如怒放的春花。
带着希望,也带着芬芳。
一路蔓延,落入眼底,渗入皮肤,侵入骨髓深处。
“都是以前写的,我以后……”他抬手捉住她冰凉的两只手掌,犹豫了好一会儿,用手掌整个包住:“我以后再要写,一定不再是那样的心情。”
至于那原本是怎样的心情,他没说,许漫也没问。
他只是转过身,有些笨拙却又坚定地将人拥进怀里。
半开的窗户外面,绯红朝阳正在升起,染红了一地平线的云絮,也染红了满树梢的白色玉兰花。
夜已过,东窗透白孤灯灭。
第二十章 三人行必有修罗场(二)
“调我进抢险救援组?!”
许漫瞪大眼睛,兴奋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唬得一边的Black都不吐舌头了。
应峤“嗯”了一声,“你刚才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呃……”许漫有些不好意思,“小瀚哥的骑行队要去露营,约咱们一起,去不?”
两人说是确定恋爱关系了,但习惯使然,她面对应峤还是有股高中生面对政教处主任的战栗感。
单独相处时,两人之间更是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尴尬氛围。
小瀚哥?
应峤抿紧了嘴唇——这称呼够亲热的,林持瀚的邀请对象恐怕并不会包括他。
目的,也绝不只是“露营”而已。
“你想参加?”应峤闷闷地问。
“反正学校放假了,你也没事嘛。”许漫大着胆子怂恿道。
应峤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点头,“行吧。”
“那我去报名!”许漫高高兴兴地掏出手机,转身就往外跑。
“小心!”
应峤话音未落,许漫已经一头撞在了刚出现在门口的方勤身上。
“哎呦!”
许漫平时锻炼惯了,身手灵巧,手在墙上一撑就站住了。
方勤却娇弱多了,一屁股墩坐地上,手里推着的大箱子也“砰”一声倒地上了。
“没事吧?”许漫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来扶她。
方勤皱着脸抬起头,脸瘦了一圈,眼睑下难得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漫漫——”
她带着哭腔爬起来,揽住她脖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不哭了啊!”许漫拍着她后背,一下一下顺着。
方勤痛痛快快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擦了眼泪坐下来。
应峤瞥了一眼地上的箱子,幽幽地问:“你这是离家出走?”
方勤撇嘴,嘟囔:“我以后就住射击馆里。”
“不怕你妈找上门?”
“我和她没关系了,”方勤鼓着嘴道,“以后我是我,她是她!”
应峤叹气,叹完气,掏出手机拨号,“老宋,来一趟队部。”
宋繁缕来的迅速极了,手里还抓着个训狗用的护袖。
方勤一见到他,眼眶立刻就红了。
宋繁缕瞧瞧她,又看看应峤和许漫,一副想冲上拥抱安慰又不好意思的模样。
应峤干咳了一声,抬脚往外走。
许漫拉起Black,也赶紧跟着出了门。
房门才扣上,里面就爆发出方勤惊天动地的嚎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