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当铺(30)
司马长卿神色寂寥:“为夫不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至少,要照顾你仔细妥当。这样一来,我方觉得心里好过一些。照顾你,对我而言,不仅是天经地义,更是心甘心愿。”
不多时,浓烟散去,火苗渐大。司马长卿便拿了铁壶过来,悬挂在火焰上。然后一勺一勺,认真的往里加溪水。末了,将几个土豆洗净,放入铁壶内蒸煮。
火光渐亮,将司马长卿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有几分出尘的不真实感。红光照耀下,消瘦的面庞也多了几分红润的生气。
卓文君透过明明灭灭的火苗光影,静静的凝视着司马长卿微微翘起的唇角,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第四章 【04】
入夏后的第二个月,临邛县又出了一件大事!
首富卓王孙和人私奔的女儿携着情夫回来了!
消息先是从城门口常年“守”墙的乞丐口里传了出来。瞬间便像插了翅膀一样的传遍大街小巷。这下,茶楼、酒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便又多了一些嚼嘴的戏本子。
有的说,这卓文君跟着情夫去了以后,发现情夫家徒四壁。吃不了苦,回来找亲爹救济。
有的说,这情夫本就是贪图卓家的富贵,自然不肯离开临邛,这不,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回来投奔岳父了。
更夸张的说法,说是这卓家女儿太过□□,去了情夫家,没了父母管教,更是无法无天,四处勾引男人满足欲望。这情夫实在管教不了媳妇,苦不堪言,就赶着媳妇回临邛。
真真是,高手在民间,广大人民群众的才华和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可没几日,新的戏本子又传了出来。
听说这对夫妻,居然在有名的醉香楼妓院对面,当垆卖酒。这卓文君,绾了青丝,身着短裙,言笑晏晏的招揽往来顾客。而司马长卿,则当众洗涤碗筷杯盘,提壶送酒,像个尽职的酒保。
这下,叫充满智慧的人民群众摸不透这对名扬一时的夫妇在想什么了。
有好事者编了歌谣,领了稚童。特地跑到卓府门口唱起了童谣。
“醉香楼前野鸳鸯,
青衣短裙把酒卖。
旧时卓家金丝燕,
如今街头扮草鸡”
稚童日日在卓府门口转着圈圈谣唱,直到卓府的小厮拿了一把糖果出来赶散为止。
卓府。
县令王吉下了堂便赶到卓家。人未至,卓府客厅便传来哐哐当当的打砸声,还隐约夹着着妇人的哭泣。王吉心下了然,急忙加快了脚步赶到客厅。
砰!从客厅飞出一个陶制酒杯,落在王吉脚边炸开,碎片处隐约可见金龙张牙舞爪。饶是只剩一个头,却也可看出不俗。
王吉一眼便认出这是秦朝始皇帝的遗物,心里不禁三分惋惜,三分不悦,一分心酸。
卓王孙正在气头上,不住的拿起手边之物随地乱砸。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有一妇人伏在茶几上,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我就文君这么一个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从前,老爷总夸她才华横溢,胆识过人,那也是捧在掌心的明珠,挂在心尖尖上的肉。如今回来,你却连一点脸色都不肯给她。我那可怜的女儿呀,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一看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她既不要脸,我为何要给她这个脸!她那是自作自受!从前她和人私奔了,我便当她死了。如今竟然敢回来,还当垆卖酒,我卓家祖上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了!”
卓王孙抬起食指指着门外:
“你去外头看看,听听,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老夫我如今一出门,便被临邛的百姓,戳着我的脊梁骨唱戏!”
越说越气,急了,又寻了个大花瓶砸下去,碎片溅得老远,下人纷纷不敢靠近,噤声躲得远远的。
“那还不是你逼的!他们夫妻二人此番回来,身无分文。偏偏你又不肯周济他们一二,难道他们要等着饿死吗!”卓夫人反唇相讥。
“夫妻?没有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我看他们就是对不要脸的野鸳鸯!”卓王孙气得吹胡子瞪眼。
“卓老爷”停在门口的王吉,这时抬腿跨进了客厅,假装没看到一地狼藉,寻了个下座坐着。
“你来干什么!”卓王孙因为女儿私奔之事,迁怒于王吉,已有几月不曾理睬过他。
“本县令,是来和你道喜的!”王吉不慌不忙的说道。
“放屁!老夫此时心绪不佳,烦请王大人是人说人话,是狗说狗话!”
王吉心里怒气骤升,却在片刻间生生压了下去。和颜悦色的说道:“卓老爷暂且消气,且听本县一席话。”
“卓老爷可知我为何与司马长卿交好?”不待卓王孙回答,王吉又自顾自的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