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挞里集市开放的日子,为了方便远方的牧民来交换物品,集市将持续至少十天,挞里的管理者将从每一份交易中抽取三成的税,对薛延陀部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因此贺伊很早就醒了过来,他戴上毡帽,由护卫伺候着穿上了外袍,再命人取过铜镜,对着镜子小心地刮去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
“每天早晨都要处理这些该死的胡子,如果不是因为它们会耽误别人欣赏我的容颜,真想留着算了!”
护卫们:“愿长生天赐福首领的容颜!愿胡子远离首领的容颜!”
“今天也要好好保护我,知道吗?免得那些觊觎我美色的年轻姑娘扑上来,这可是我新作的袍子!”
护卫们:“誓死保护首领的容颜!”
“税官都调下去了吗?记住,别让那些贪得无厌的胡人攫取我们的财富,打压一下他们,不然每一次的挞里集市好像是专门为他们举办的一样,”贺伊又揽镜欣赏了一番,然后放下镜子道,“我昨晚似乎听到了马蹄声,是山外的消息?”
一名护卫道:“首领明鉴,山外有消息传来,阴山的牙帐被破后,拔延诃勒似乎与执失部、苏农部起了争执,执失部的首领执失戈图已经将部族迁往西部,现在四部贵族已经分崩离析,许多人都等着看拔延诃勒的笑话。”
贺伊却冷哼一声道:“戈图太鲁莽了,他不是诃勒的对手,阿史那托吉的大军已经从渭水撤离,等矢力可汗返回领地,东边的牙帐很快就会重组,到时候他还不是乖乖回去?”
作为东西突厥的两位叶护,贺伊和拔延诃勒都是惊人的年轻,免不了被人拿来对比,贺伊甚至专门派人去东突厥境内打探与拔延诃勒相关的消息。
“不愧是首领,高瞻远瞩!”
“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从昭国刮了多少好东西,陇右道已经没什么油水了,连甘州的平民都当起了山匪,啧啧。”他轻笑着走处帐篷,呼出一口冷气,“希望他们的哭声再凄惨一点,多从中原运些粮食。春天,可是狼崽子们嗷嗷待哺的时候。”
在挞里准备出的空地上,已经有许多马车停靠,人们在清晨的曦光中抖开毡垫,将货物摆放在上面。
这时,一个胡人向贺伊的方向走来,他张开怀抱,大笑道:“贺伊,我英俊无匹的金山之主,还记得你的朋友劼因佗吗?”
贺伊走过去与他撞了撞肩膀,笑道:“我的朋友,你一定为我带来了江南最美的绸缎,对不对?”
“当然,只有最好的布匹才配得上汗国最伟大的叶护!”
“这一次你跟的商队收成如何?来点儿奶茶吧,我们进帐篷好好聊一聊!”
劼因佗跟着贺伊进了帐篷后,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迅速退了下去。
“我希望你带了一个好消息给我。”
劼因佗脱帽行了一个礼,恭谨地说道:“尊敬的叶护,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昭的士兵已经进入我们的领地,冲着挞里而来。这一次,他们恐怕想带点什么回去。”
“多少人?”
“不清楚,我得到的消息是,甘州新驻军的首领裴景行与甘州刺史韦胥有亲缘关系,他恐怕想为韦胥出头。”
“我没听错吧?昭国的皇帝能允许一个小小的将军挑拨两国关系?”
劼因佗笑了,“他当然不敢,所以这次来的人马并非士兵身份,而是打扮成了劫匪。”
贺伊的脸沉了下去。
挞里正是集市开放的时候,作为组织者,他必须保证挞里的安全,如果有这样一支队伍在挞里附近捣乱,薛延陀部的威信会大受打击。
他没有犹豫,立刻招来护卫排兵部署,然后才对劼因佗道:“这个情报对我很重要,请务必向你的主人转达我的感激之情,你可以得到六百头羊和一袋金子,但我有一个疑问。”
“我将知无不言。”
“我不愿相信昭国会派一个年轻的傻子负责甘州的守备,根据你们上一次的情报,他只有三千士兵,就算全部出动也不可能与金山脚下的七万户民抗争,这个看上去像是来送死的队伍,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这……我的主人不敢妄下断言,也许叶护可以留下一两个活口,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点乐趣。”
贺伊微笑着打量他,“也许你愿意跟我一起欣赏这个乐趣。”
“我很乐意,说实话,我早就受不了现在跟的商队了,他们简直不拿我这个金牌向导当回事,要知道,当年我七下江南的时候……”劼因佗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贺伊饶有趣味地听着,但他的眼睛里的杀意,始终未曾散去。
薛延陀部的部民并不都集中在挞里,在贺伊身边的人大概有一万来户,调集两千控弦之士只需要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