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但凡是有些难度的戏份就直接找替身,后期脑袋合上去这种情况程安国也是遇到过的。
楚其姝托着下巴,眼尾扫着不远处的郑子衿。
他和冯婉聊着天,神态举止和她对戏时候的那个舒文是一模一样的。冯婉的表情有些担心,却还强作笑容。
郑子衿……亦或者说舒文,他似乎对自己的问题也有所察觉,可是却没有什么要改正过来的打算。
听冯婉先前的意思,说不定也可能是改不过来?
楚其姝曲起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成。”
她心思一转便有了自己的打算,不过某些事情没必要全都和人一一说明。
女人站起身放下茶杯,解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和绒毯,笑眯眯的冲着程安国点点头:“导演,先把那几个镜头补了吧。”
此时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大多数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上了薄绒的衣服,几个男演员因为戏中要求穿的都是大褂长衫里面可以偷偷穿得厚一些。但是楚其姝的人物设定是常年高开叉的旗袍,穿着戏服唱戏的时候都是室内拍摄多多少少还差些意思,一双比例匀称的白皙长腿大咧咧的暴露在冷风之下别人看着都冷,半点保暖措施都没有。
云舟曾经缠着她说过几次让他偷偷在下面穿肉色的薄绒丝袜,但是都被楚其姝以上镜效果不好拒绝了。
“就这么拍吧。”
楚其姝的旗袍无袖且贴身,玲珑身段一览无余,上等衣料勾勒出的线条美好得让人叹息,多一分则累赘少一分则寡淡,剧组跟着的小助理和化妆师上上下下摩挲一会,想给她贴个暖宝宝都下不去手。
有楚其姝在丁应入戏速度也很快,至于楚其姝和郑子衿的对手戏也没有什么卡的地方,这些琐碎细节都搞定之后,程安国捧着茶杯,冲着斥巨资搭建的戏楼缓缓叹了口气。
就这么直接烧掉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只等夜幕降临。
程安国一声令下,烧戏园子。
导演身上那种“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潇洒风范倒是隐隐有些黑帮大佬的风范,连他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也忍不住沾沾自喜了一会,感慨了一下自己无处发泄的戏瘾。
郑子衿怔怔盯着燃烧的戏楼。
“……烟霞呢?”
他喃喃问道,神情渐渐变得疯狂起来。
“烟霞呢!?”
“什么?”冯婉的耳朵里全都是烈火烧灼木头噼噼啪啪的响声,一时间没听清郑子衿的喃喃低语:“子衿?你说什么?”
郑子衿的耳朵里仿佛听见了女人低吟浅唱的声音。
她是喜欢戏的,发自内心的喜欢着这些东西……旁人当做吃饭的手艺,她却当做了自己活下去的信仰。
他还记得她的满足来得多么简单,在这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女人总是喜欢赤着脚踩着青青草地,手拈兰花眼波流转,踏着月色在小院子里素面清唱她偏好的戏本,也许是贵妃醉酒,也许是牡丹亭……
那个时候的烟霞是何等的闲惬自然,花不迷人人自迷,不许理解她烟老板唱戏是多么出众,单纯是这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欢喜,便足矣让人沉浸其中了。
——正如此刻。
那声音轻飘飘的荡在空中,飘进了郑子衿的耳朵里。
如魅如幻,如泣如诉,隔着烈焰,隔着让男人的眼神失了光。
“她没出来……”
他蓦地推开了母亲搀扶自己的手,奔向燃烧的戏楼——!
“放开我!烟霞还没出来!”
舒文只记得自己吼出了这么一句,推开了所有阻隔的手,然后飞奔着冲进了正熊熊燃烧的戏楼之中!
他大抵是真的痴了,疯了,入了魔障后神志不清醒,这一刻什么拍戏什么真假什么郑子衿全都从他的概念之中褪去了,只余下了“舒文”。
——戏台上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不成调子的词儿。
女子水袖旋转,身段妖娆。
火光漫天,女人浓墨勾画过的眉眼亮的惊人。
她似是察觉了有人出现,抬头冲着来人嫣然一笑。
……如鬼,如妖。
舒文扼住了呼吸,声音发颤。
“烟霞……?”
“王爷。”女人并未从台子上走下来,隔着无数的桌椅和穹顶掉落的火光遥遥的望着他,目光凄凄哀婉,连声音也是近乎虚幻,难辨真假:“您上次允诺我听完一折牡丹亭,后面一半我还没唱完呢。”
“烟霞……”舒文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伸出双手试图去拽她翩跹水袖,声音嘶哑隐带哭音,动作像是情人间缱绻缠绵的拥抱,又像是祈求帮助的无助:“烟霞,我来陪你了。”
台上的美人粲然一笑。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