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鹿时安连连摆手,试图解释自己并没有暗示对方结婚之类遥远的事情,“我只是想跟你说,等我爸妈从国外回来了,你也可以常来玩,他也会对你很好的。”
等等,她在说什么?要带他见爸妈吗?会不会太早……
眼看着鹿时安自乱阵脚,还是荆屿开口替她解围,“粥不错。”
“啊,是吗?你喜欢就好,”鹿时安吁出一口气,“我还会很多种粥,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要来,我可以提前一天泡好豆子给你煮八宝粥,比超市买的还好吃。”
她说完,就看见荆屿盯着自己,嘴角慢慢浮上笑容。
……又说错话了,呜。
等鹿时安抱着两只碗跑回厨房,把碗往池子里一放,双手撑在水池边缘把头一低,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啥啥错啊……
“我来吧。”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鹿时安一惊,还没来及拦呢,他已经拨开水龙头,就着涓涓细流揩拭着瓷碗,修长的手指灵活而细致,不疾不徐。
“你的手——”
荆屿侧头,看她,“这么?”
“特别适合弹琴,”鹿时安比划着指节,“你试过吗?”
沉默了一下,荆屿低下头,把碗上的水渍细细揩去。
鹿时安不明所以,以为他没往心里去,也就没再追究,嘴里说着“那我去书房帮你找书喔”人就跑书房去了。
鹿煜城藏书着实丰富,从地板到天花板,一整面墙的书柜里塞得满满当当。虽然整理过,但就算鹿时安亲自动手,也得一本本翻过去。
这本想给他、那本也想,抱了满怀。
鹿时安的手指从书脊上一一扫过,刚准备再抽一本书,突然听见吉他拨弦的声音,带着共鸣的旋律,耳熟得不行。
她抱着书跑出书房,刚好看见荆屿侧坐在飘窗上,怀里抱着她那把吉他,正对着窗台上一沓杂乱的手绘谱拨弹。
那些凌乱、琐碎的片段旋律,在他的手指下一点点衔接、融合起来。
鹿时安靠在门边,细细地听他一次次改动着音符的组合,每一次,都比之前更流畅一些。他不仅仅会弹吉他,而且对音谱非常熟悉,用鹿煜城的话来说就是有乐感。
等他终于放下吉他,抬眼看过来,鹿时安双手合十给他鼓了好几下掌,“ 你真的学过啊?”
荆屿把吉他放在飘窗上,跳下来,手抄在裤兜里,“一点皮毛。”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荆姝教过一些。后来,她把家里的钢琴变卖了,书也撕的撕、烧的烧,以至于他买了吉在酒吧驻场,都不敢带回家。
“不是皮毛呀,”鹿时安跑过去,拿起那叠修修改改的琴谱,“我用的不是吉他谱,你用吉他弹出来都那么流畅,而且这几段之间的衔接我改很久了,都不是太满意。”
“你写的?”
鹿时安把谱子贴在胸口,“嗯,打算去帝都比赛的时候唱的,曲子一直不满意,所以词也没填好呢。”
“不急,还有两三个月。”
“嗯。”
鹿时安眼睛发光,“书房里有我爸的钢琴,你要不要用用看?”
“不用——”
可是没等他说完,就被鹿时安热情地扯进了书房,一把按在钢琴凳上。
原木色的钢琴,透着骨子说不出的时光韵味,令荆屿想起自己家里曾有过的那一台。
他的手甚至还不够尺寸的时候就弹过,当时荆姝靠在钢琴上,看他的眼神就像穿过儿子看见了时光中的另一个人。
但突有一天,还在上小学的荆屿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搬运工正从他们租来的房子里,把钢琴搬走。
他拦不住,匆匆跑上楼,正好看见荆姝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
烟雾缭绕,挡住了她的眼睛,所以荆屿并不是十分确定,在那个瞬间荆姝是不是真的哭了,或者只是决绝。
就是从那天开始,荆姝扔了家里跟音乐有关的一切,甚至不让荆屿听流行音。
也是从那之后,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却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谈男朋友,每一个,她都说会结婚。
手指按在琴键上。
低沉浑厚的琴音流淌。
像惊起了记忆中的灰尘。
“我爸不喜欢我玩吉他,觉得不够正经。”鹿时安无奈地说,“大提琴,小提琴,钢琴……什么都可以,就是吉他不行。这把吉他还是他们出国之后,我悄悄买回来的。”
“那等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鹿时安粲然一笑,“那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啦,他们也没办法咯。”
荆屿:“……”
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百分之一百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八成以上都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