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初夏,严以律去看乌淇淇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尽管受了伤,但父母的餐饮店生意要继续做。
她窝在病床上,脸上到处都是淤青,脑袋上也绑着厚厚的绷带。
她正啃着一个又软又白的包子,啃了两口,大约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她猫儿一般的大眼睛里开始猛地落下眼泪来。
大颗大颗的,滴在那白软的包子上。
也滴在他的心上。
那晚上,他回家就做了噩梦。
他浑身大汗淋漓醒来,暗自发誓。
以后不会让她挨打了,更不会让她替他挨打了。
“你看在我干嘛?难道还要吃我的豆沙包?”
乌淇淇觉得严以律的眼神怪怪的,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燃上了一盏暗淡的灯,闪着微弱但是执着的光。
她觉得她真的快要不认识他了。
从上高中时候,她发现他偶尔有这样的眼神。
但是她不太懂那是什么含义。
她的语文成绩还可以,她意会了一会儿,觉得严以律的眼神是渴望的眼神。
他就那么饿么?
乌淇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豆沙包递给了严以律。
严以律接过包子,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乌淇淇想,他应该是很饿了吧。
那天到最后,严以律还是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她也没有强迫他。
小时候,她也问过他身上的伤口是谁打的,他总是面色难看。
后来,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她从来不逼他。
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留着一丝底线,也是好的。
快到深秋了,天开始黑得有些早了。
两人沿着街道回去的时候,路边已经燃起了点点路灯。
如黑暗繁星,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他们脚下坎坷的大地。
“不管怎么样,你以后不要打架了。”
乌淇淇谆谆诱导。
她其实很担心。
她在学校的公告栏中见到了李潇他们几个的通报批评的,他们是记了大过的。
这些档案会伴随着人的一生。
严以律那么厉害,他是大鹏,会展翅冲向又高又远的蓝天。
她不想他的身上留下污迹。
“嗯。我有分寸。”
严以律看了一眼旁边背着两个书包的女孩,沉甸甸的书包勒出了她胸前峰峦叠嶂,他浅浅看了一眼,迅速别过头去,在昏暗中,用浅浅咳嗽掩盖了耳边的红色。
“我自己拎书包。”
他把书包从乌淇淇的身上拉了下来,动作很快,乌淇淇缩了缩胸。
“干什么,这么粗鲁?”
严以律把她的动作看在眼底,薄唇微微一抿,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一左一右,各怀心事,路灯暗淡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缠在一起。
亲密又缠绵,如同他们的人生一般。
门口,严以律先进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走到乌淇淇面前站定。
“乌淇淇,你是不是不穿内衣的?”
说完,严以律大步走进院子。
留下乌淇淇在原地,圆圆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半晌,她才叉着腰,气得眼睛更圆。
“严以律,你这个大流氓!你……你无耻!”
乌淇淇洗澡出来的时候,杨晓武和乌云海已经关店回来了。
乌云海去厨房准备明天的食材,杨晓武在饭桌前算一天的收益。
乌淇淇断了一杯温牛奶放在杨晓武面前,“妈妈,你也早点睡。”
杨晓武看了她一眼,眉眼弯弯,“小七还不睡吗?”
“嗯。”有些睡不着。
她从来不知道严以律居然会对她说那样的话。
问题的关键其实不是那句话,而是她穿了内衣的。
只是穿着一件小吊带模样的内衣。
夏雪也有那样的。
只不过,上了高中后,她胸口涨涨的,也越来越大。
原本的小吊带已经包不住了。
但她不是没穿内衣。
杨晓武算好了账。
如今的早餐店收益让她十分满意,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去市内买套大房子了。
杨晓武喝了一口女儿端来的温牛奶,忽然低眉看昏黄灯光下的女儿。
她穿着秋天薄薄的睡衣,领口有些低,衣服也有些小了,能看出少女一些隐隐起伏的痕迹。
杨晓武心中一动,暗想:是应该找个时间陪女儿去逛逛街了。
“小七,后天放假,你和妈妈去逛街好吗?”
乌淇淇不明所以,但仍然听话点了点头。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杨晓武一起逛街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都是学校的趣事。
严以律打架的事情,她没有给杨晓武说。
如果妈妈知道,严苓春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