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26)
叶西收回手努嘴,不想搭理。好心借伞还要被奚落……世道凉薄。
陈见寻小心翼翼地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叶西仰头惊讶地看他:“我没生气啊?”
“哦……”陈见寻湿掉的刘海贴服在额头上。
临近期末,学校早把“普通话规范字”的标语换成了“严守考场纪律,莫存侥幸心理”。叶西想起韩素说过的话,把玩着书包带问他:“你知道我们学校有贴吧吗?听说还会有人在上面分享考/试/答/案。”
陈见寻挑眉:“知道啊……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
“嗯……”叶西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不玩贴吧的。”
“挺无聊的,玩不玩无所谓。”他耸肩,在接近一滩水洼时迅疾抬手拽她躲开。
要出校门时他醒悟过来,问道:“是不是你妈来接你啊?”
暗语即是,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叶西摇头:“我坐公交回去,下雨她不方便来接我。”
其实自打叶南来了,林俐就总是不方便来接她。
陈见寻余光偷瞥着她,似乎读出某种情绪,将伞往她那边送了几寸后说道:“如果你下次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来跟我说。那墙虽然不难爬,但也挺解压的吧?”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嘴角勾起,带着得意洋洋的笑意。
叶西鲜少笑,换句话说,是鲜少笑得真切。但这一次她乐地笑出声,为这人总莫名其妙的真诚而笑出声。
到站牌下,两人得分散。陈见寻执意不让她送自己到小区,直言那样很不绅士。叶西收伞上车时没忍住回头唤他,却发现他还留在原地没走。
“嗯?”他在雨中微微仰头,睁大眼睛注视她。
“我就是觉得……”叶西垂眸,废了好大劲才开口,“也许你真的是一个值得交的好朋友。”
公交车上响起发车时间倒计时,陈见寻在她这句话后惊喜地笑了起来。
他后退,给别的要乘车的学生让行,二人视线被格挡。半晌后准备往里走的叶西听见他轻声应答:“那我真的很荣幸。”
***
陈寻到家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中午陈冰留在单位,所以菜量很明显是只给两人备的。他换好鞋进屋,去盥洗室拿干毛巾擦头发。未见母亲的身影,却听见有人在小声啼哭。
“妈?”陈寻轻轻拿下毛巾,探出身子带着询问意味地喊。
哭声从卧房里传出,陈寻叹气,甩下毛巾走了过去。
背阳的卧房昏暗,滴答雨声被放大了好几倍。徐婉雅孑然坐在床沿,手里抱着一件小棉袄以泪洗面。
陈寻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喉头发哽,心里很不是滋味。纵使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千百回,哪一回的难过都不会因为有所准备而减退。
徐婉雅身子前后微微摇晃,擤了把鼻涕后开始对着面前的白墙唠叨起来:“我还记得吧,这衣服我是年后给她买的……那时候我想着呢,先保密给她留个惊喜,等她过生日再告诉她。结果啊,就没来得及……”
“我这些年一直很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拿给她看。出了事后,好多人都说我们做父母的没有责任心,她那么小,怎么能放她一个人乱跑。可是不是这样的呀……我就在家里等她的呀,以前我们经常这样,她也没事的啊……”
越到后面,声线越凄迷惨绝。陈寻咬牙,忍不住插话:“你别看网上的评价啊!他们总一副当事人的口气,什么话都能轻易说出口,其实最了解真相的人不还是你自己?!痛苦的也是你自己!”
徐婉雅抽噎:“你说小觅会不会怪我们呢?我觉得是会的。我还是经常梦到她,梦到她已经长大了不少,还是穿着那件红棉袄,跑来问我们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陈寻捏着门板,心脏抽痛窒息。他叹口气走进去扶她起来:“去吃饭吧,别想了。”
徐婉雅甩手臂躲开他的拉拽,俯身不停晃脑:“你吃吧,我现在吃不下。”
当你叩不响一个人的心门,悲喜再相通都无用。陈寻无力地垂手,转身出门,把哭声留在身后。
餐桌在客厅,不大不小,总雷打不动地摆着四把椅子。桌子正前方对着一方储物架,架正中陈放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周身供品齐全,香火不断,可见供者之虔诚。
徐婉雅当年请这尊菩萨回家时,陈寻还问过父亲,请菩萨就能把妹妹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