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绳脚链的少女(75)
跑步啊,原来竟是那么孤独的一件事情。
怀里抱着一大袋面包的裴伴,心里如是想。
同时,她发觉他又是那么自由。孤独和自由,本身就是两个并存的词汇。
前段时间,她信誓旦旦说要和程清嘉一起夜跑,但坚持了几天也以三分钟热度的放弃告终。
到最后,退缩的理由也分不清到底是她觉得跑步实在太累,不想为难自己,还是她觉得自己跑步速度太慢,不想当拖油瓶,让程清嘉配合自己。
如果觉得努力一定有用,那其实是一种傲慢。
但跑步是坚持下来,就能得到正反馈的事情。
努力得跑,坚持得跑,身体就会产生记忆,体能也会逐步上升。后来,双腿交替迈动着大步向前,以更快的速度,就逐渐成了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也许对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松的程清嘉来说,有个子拔高的因素在其中。毕竟,腿长的人在跑步方面总有一些优势。
总之,这三年来,他终于从田径场上的落后选手,成了能起带头作用的第一梯队。
虽然裴伴知道,程清嘉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成为像京铭那样的天生的跑者,但在裴伴心目中,程清嘉是她见过的人中跑得最自由最浪漫的。
他不是有条件的在跑步,而是单纯的在跑步。
不为学校,也不为自己。不为名利,不为他人喝彩欢呼,不为万众瞩目。
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人的孤独、自由和浪漫。
在程清嘉日复一日地奔跑的时候,裴伴那关于喜欢的心境也慢慢改变。
第一眼的喜欢,第二眼的惦记,第三眼的暗自倾慕,也许只是有爱的需求,所以去爱一个特定的人。喜欢的并不是他,而是爱情本身。
而后来,那在阴暗角落里丑陋生长的植物,听到四周墙壁一条条缝隙崩裂的声音,在某一日,将其困住的四面墙壁蓦地轰然倒塌,她终于流着眼泪,望向太阳。
30号那天,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是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勾着唇角,对她说:“怎么?难道不应该给我递瓶水么?”
裴伴听了,先是低头红了耳朵,但几秒过后,她见面前高个男生眼里满是戏谑,才意识到原来程清嘉是在玩梗,分明是在以那件事情取笑她。
有时候,这家伙,也会有点恶劣。
她嘟起嘴,暗暗地在心里说了一句“过分”。
但很快,她眼珠子一转,偷偷扬唇一笑,带着点想出来了什么小花招的得意。
裴伴从单肩背着的帆布袋里取出一瓶黑色包装的饮料。这瓶三得利无糖乌龙茶是她在地铁站里的罗森便利店买的,刚从冰柜里取出来没多久,此时此刻,瓶身上尚且还带着点点水珠,指腹刚一贴上去,就被冰冷的温度刺激的颤抖了一下。
她递出去,握着瓶身的手悬在半空中。
“啊,水的话没有呢,不过有乌龙茶噢。这一瓶……我也就小小的喝过两口而已。”毕竟是留着等等课上喝的。
裴伴说着,嘴角伴着使坏的笑容。
她在心里和程清嘉暗暗较劲。
我敢送水,你敢喝吗?!
让你取笑我!哼!
裴伴几乎是胸有成竹地料定程清嘉是不会拿走水的。
可是,她心里那种反将程清嘉一军的以牙还牙的暗爽还未持续多久,悬在半空中的手就感觉到一股力量。
刚刚心里还在摇旗呐喊欢呼自己的胜利,下一秒,旗子就被敌方捅了个稀巴烂。
渐渐的,她的五指似是被迫一般一点点地离开瓶身。
那瓶黑色的乌龙茶饮料再也不受她的控制。
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女生睁大了吃惊的眼睛,瞳孔早已失去聚焦的能力,仿佛一下子坠入灰蒙蒙的雾天里。
雾天里,唯有那个人的影像却逐渐清晰。
看到——
看到他潇洒利落的仰头,手肘曲折几乎成九十度。男生将瓶口与嘴唇拉开一定距离,下一秒,冰凉的棕色液体以一定的流速,倾倒入他的口中,随着“咕哝咕哝”的声响,他脖颈间的喉结来回滚动。
紧接着,他微微皱着眉将口腔里的液体尽数吞下,原本鼓起来的腮帮子也逐渐正常。修长好看的手从未停下过动作,他三指旋着瓶盖,将其盖上,这一套操作干脆利落,还不拖泥带水,那样子无非是再正常不过的喝水罢了。
末了,高个男生微微向前一小步。
他低着头,直接将瓶子放进了尚且处于呆滞中的女生左肩背着的帆布袋子里。
头顶上方,响起他云淡风轻般的嗓音,“嗯,味道还不错。”
“够解渴了。”
她的脸几乎贴着他沾着薄薄霜气的冰冷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