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之春尽夜(29)+番外
千算万算,她没想到少冉会这样惩罚她。
“这个不合意?还有许多,就那幅吧。”少冉指了另一幅画,见她仍无动静,便亲自将画取了出来,仍在桌面上打开。
“如何,这个可好?”少冉又问,还颇用心地评价道:“这个看着倒是个良善的,相处起来应当很容易。模样也美,朕最喜欢这种顺和的面相。”
阿缘只觉思量过的话都梗塞在喉间,吐不出来。
“这个也不喜欢?”少冉不耐烦地问。见阿缘仍是不答,他又取出一幅打开,洋洋洒洒地赞赏了一通。
阿缘心里难受极了,连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哪里还看得进上面画的人几条眉毛几只眼睛?
先前带着那些官家女郎去见他,还说出那些场面话时,她并没有这么难受;可眼下他亲自拿画卷品评,看起来真是要纳妃的样子,她心里就像是被人捏的紧紧的,疼痛一阵阵地传开。
少冉画越拿越多,最后直接抱了好几卷扔在桌上,大声道:“你选啊,先前开开心心地直接带人来给朕看,怎么现在不说话?”
两人成亲这么久,他还是头一回对她这么凶,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不相干的人,语气更是丝毫怜惜也没有。
阿缘呼吸一滞,只觉周身的烛光都昏暗了下来。原来他除了手段狠厉,面目也有这么骇人的时候,这是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少冉。
“娘娘当着皇上的面可要坦诚些。”王公公的话不知怎地进入了她的脑海。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绳,阿缘再顾不得细想,脱口而出:“我不选,一个都不选!也不要别人进宫来陪我!”激动之下,她用力一拂,令桌上的画卷尽数散落在地上。
看那些绘着各样美女的画滚了一地,阿缘心里突然一松,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
她刚刚做了什么?
阿缘缓缓抬头,自入殿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看着少冉,只是眼神与面容一样呆滞。
她……她冲他大喊大叫,还做出这么粗鲁失礼的事……是梦吧?为什么偏偏不是梦呢?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呆呆地望着少冉——他也有刹那失神,但不过是很短的片刻,那仿佛被冰凝固了半个晚上的唇角融开了,上扬起来。
“你还有脸哭?”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前,表情又像平日一样温和了,话里却还有浓浓的不满。少冉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抹去她的泪——夏人习武,指腹有些粗糙,却不减温热。“到现在一句认错的话不说,开口就是发脾气,还掀我的桌子,你可真威风。”
阿缘的心被他高高吊起,又狠狠摔落在地,本以为要碎了,却发现他的手在下面稳稳接着。
“是你先大声的——”她眼泪流得愈发狠了。
少冉没等到半句道歉,反叫她揪住了错处,一时哭笑不得。眼下的境况却容不得他再与她争辩谁先错,只得将她抱在怀里,温声软语地哄着。
第17章
阿缘一晚上没回去,香雪也担心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一早,王公公打发人来让她去服侍阿缘更衣梳妆,她才松了一口气。
尚未进门就听到阿缘与少冉的笑闹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听阿缘不若平日那般端着的话语,倒觉得他们感情比先前还好些,香雪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唉,你讨厌,别捣乱!”阿缘两只手紧紧按着头发坐在床沿,身子扭来扭去地躲着少冉。
“怎么这么小气,让我试试又如何?”少冉也没了平时正经肃然的样子,手里还捏着她一缕乌发。
这时阿缘听外面宫人通传说香雪带着服侍她更衣梳妆的宫人到了,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香雪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帮我把头发盘起来,别让他捉去玩。”
“怎么就是玩了,天底下能叫皇帝帮她梳头发的女人可没几个。”少冉不满地抱怨道:“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头发盘好给我看看。”阿缘眼睛瞪得圆圆的,两人闹到现在,还都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简直不成样子。
“这一点你可就没我大方。”少冉很认真地自夸:“我正等着你替我盘发呢。”
“你自己说的可别后悔,我只会编双环髻。”阿缘笑嘻嘻地去捉他披垂在肩上的长发。少冉斜倚着床屏,她这一扭身,便离他很近很近。
床屏上绘着清池莲花,是梁国画师的手笔,笔墨简拔,意趣盎然。莲花本是清新脱俗之物,这画又将其脱俗拔高几分,将其他物事比得俗不可耐。可少冉倚着床屏,狭长凤眸里透着慵懒,轮廓清晰饱满润泽的双唇曲成似笑非笑的弧度,乌发蜿蜒至肩上,半没在松散的衣内,令她不由得想起“秀色可餐”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