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金插话道:“她的确像,但也只是像,已死的人不可能复生,更不可能时隔几十年重新活过来,不是么?”
索菲亚顿时被说服,问:“那你前来有什么事吗?”
阮苏往里看了看,“我想来找段长安和段妙音,地址是镇上那个负责打扫的人给我的,请问是你雇佣了他吗?”
“不不,是他们两个雇的,钱也是他们两个留下的,我只是按时打过去而已。这栋房子是他们死后通过遗嘱赠送给我母亲的,因为她年纪太大了,一个人没办法生活,所以我搬过来照顾她。”
“他们死了?”阮苏心中大惊。
她来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两人要是活到现在也有八十多岁了,若身体不好得病去世再正常不过,可是作为母亲,陡然听闻这种消息,心里还是很难过。
索菲亚道:“他们十几年前就走了,长安哥哥因为肾衰竭先走一步,妙音姐姐随后也服药自尽,临死前将公司变卖,钱全部捐了。”
阮苏努力压下心中的悲痛,问:“你妈妈也在这里吗?我可不可以见见她?”
索菲亚打开院门,“当然可以,不过她七十岁时就得了阿兹海默症,这两年病情越发严重,经常连我也不认识,恐怕没法跟你正常交流。”
“没关系的,我看看她就好。”
阮苏随她进去,趁无人注意时偷偷擦了擦眼角。
众人穿过客厅,来到后院,院中有一个泳池,泳池旁边是遮阳棚,一位老人坐在棚里看池水,膝盖上蹲着一只猫。
她头发极白,简直像顶了满头的雪,五官都被皱纹给掩盖了,只从缝隙中能辨认出一点还算活泼的气息,让人知道她是小曼。
外曾孙女爱玛带着三条狗跑过去,冲她道:“奶奶,有人来找你了。”
她宛如一只老蜗牛,慢吞吞地抬起头,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索菲亚,你又染头发了,黑发不是很美丽吗?”
“哎呀奶奶,我是爱玛。”
“索菲亚,去叫弟弟来,我带你们钓鱼。”她笑眯眯地望着泳池,声音缓慢又苍老,“你瞧这些鱼,多大啊,要是送到百德福去,让厨子做碗汤,能卖个好价钱。”
阮苏突然听到这三个字,鼻根涌出酸意,连忙捂住了脸。
偏偏索菲亚把她拉到了小曼面前,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妈妈,有人从国内来看你了!”
小曼那双浑浊的眼睛眨了一下,移向阮苏。
阮苏不想在她面前哭,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都没说话,要不是眼睛还睁着,几乎是睡着了。
“小……”阮苏想叫她,刚开口就觉得称呼不合适,想换一个符合远房侄孙女这一身份的称呼。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猛地往她怀里一扑,抱着她的腰嚎啕起来。
“太太……太太……”
索菲亚笑道:“您认错人了,她不是太太,是太太的侄孙女。”
小曼根本不听,只顾抱着她哭。
阮苏心中酸涩,轻轻抚摸她的背脊,鼻间嗅到她身上苍老的气味,脑中想起的则是当年那个活泼又狡猾的漂亮小姑娘。
“小曼,我上辈子能跟你姐妹一场,不遗憾。”
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
小曼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她身体不好,索菲亚不许她情绪起伏太大,很快就把她送回房间里,让爱玛陪着她。
阮苏触景伤情,也想回酒店早点休息,跟她交换了电话便告辞离开。
走之前她想起一人,问:“对了,你可记得赵祝升?”
“赵叔叔?记得呀。”
“他现在何处?”
索菲亚又是一声叹息,“赵叔叔是个痴情种,爱了阮苏阿姨一辈子。她死后他很努力的过了两年灯红酒绿的日子,可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第三年就把公司交给了妙音姐姐,自己环游世界去了。”
“环游世界?”
她苦笑,“说是环游,但走后就再没传过音讯回来,我们联系不上,到处去找,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哪里定居下来了。”
“是么……”阮苏遗憾地垂下眼帘,又问:“那你可否告诉我兄妹俩的墓地在哪里?我想在回国之前去看看。”
这个她倒是答得上来,“就在阮苏阿姨的墓碑旁边,还是妙音姐姐自己选的呢。”
二人再次回到小镇上。
自己去看自己的墓碑,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但是想想她连段瑞金的遗物都看过了,也就不难难接受了。
段瑞金陪她一起前去,怀中抱着两束花,二人身穿黑衣往山上走,鲜红浓黄的枫叶随风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