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了。”
伴着那一声调笑,‘嗖’的破空声几乎是擦过裴徵脸颊,在他闪避之时,带着翎毛的羽箭如同闪电疾驰射向裴徵中的靶心,随着清脆的爆裂响动,原先钉在上面的羽箭被一劈为二,变成了两瓣。
封鹤廷驱马行过,方是淡淡撂了“承让”二字。“裴公子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泱泱大国,与异心之族,差的不止我封某一个。”
裴徵定神凝向,阳光折射,眼睛近乎折射出微蓝的光,“是么?”
封鹤廷回以凉薄眼神,惹得后者哧哧笑了起来,眼里的蓝愈是深邃浓郁。“我只知,有志者事竟成。”
“那也是我们中原的老话。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下场都不太好看。”
裴徵随着话语看向了帐篷那的女子,沾染上眼前人一样的讨厌气息,令他忽然心浮气躁起。
“第三轮,换铜钱。”
马奴很快把靶子换成铜钱,只用一根红绳系在架子上,那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铜片又薄又小,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只能见红线来评判位置,却要用此来测验二人射击的最终实力。
裴徵抿唇调整了站位,正准备拉弓射箭,封鹤廷则先他一步拉开了弓箭。场外观战的人都不由惊了,这是想赢想疯了?看裴徵准备射箭,竟也开始准备射箭,却也不看二人间的距离相隔多远,如此冒险激进。
衡阳提着一口气扒住栏杆那,一面也想唤上宋吟晚,“小公爷未免也太心急了罢?”临阵对决,可最忌讳了。
宋吟晚虽也屏息,可目光一刻未离开过封鹤廷,她只知,四叔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要做,便有九成的把握,余下一成运气。和她在一道后,四叔的运气一直不差。
随着羽箭破空的弧度,和场内的爆呼声,她缓缓勾起了嘴角。
一枚羽箭直直穿过铜钱孔,扎在架子上发出嗡嗡铮鸣。另一枚则直直坠在了架子底下,只在铜片上留下一条细长裂痕。而前者属于封鹤廷的红色羽箭。
全场静默后的狂欢,纷纷是为这一场精彩的比赛喝彩。
封鹤廷将弓收到身侧,侧目看向裴徵。“你输了。”
裴徵神情一凛,唯有自己清楚,真正乱了心神的是自己,刚才那一下,是自己抢先,尤其在发现对方搭弓时错判。但这不是理由……
他幽眸锁定封鹤廷,良久,才哑声道,“胜负还未定。”
封鹤廷驭马转头朝宋吟晚去,连停都未停。
帐篷那,管事的送上赌局所赢的筹码,折合下来竟是翻了一番。宋吟晚只等男人靠近,便没了再留下去的兴致,隔着一道栅栏笑着问他,“我赢了不少,请你吃酒去可好?”
“好。”封鹤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并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径自走向心爱之人,眼里尽是宠溺与纵容。
他凑近,于耳廓那沙哑低沉道,“我赢是一个,赌你赢了是两个,夫人给我生两个可好?”
宋吟晚的耳根‘咻’的一下烧得红透。
衡阳咬着唇角,看了看春风得意的封鹤廷,又看向后面不远处笼罩在阴影里的男子。还不等做出反应,就被宋吟晚搂住了胳膊拽上。
“一道去。”
“……”
她饶是想说什么,却听宋吟晚在旁压低声音道,“男人要面子,你在,他更难受。”
衡阳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至少师傅跟人斗蛊输了都是在房里偷偷抹药的,还不让她知道帮忙,遂跟裴徵告别了声,就和宋吟晚一道走了。
赛事结束。
各归其位。
帐篷处人去而空。
裴徵孤身站在那,望向那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冷峻神情渐是消退,被一道诡异低笑取代。旁人经过,只觉毛骨悚然。
庆丰街上酒楼灯火通明,与暗夜中被封的戏园完全截然不同的热闹喧哗。
细细索索的声音忽然响起。
无数只黑色虫子似乎从地砖上,墙上,密密麻麻、悄无声息地涌入了戏园。
第62章
翌日,天光大亮,笼罩在戏院上方的晨曦薄雾渐渐散去。
柴木门扉半掩着,从缝隙中露出一截枯瘦嶙峋的手,随着在附近玩耍的孩童好奇心推开大门,揭开了尸体横陈的地狱之景。
有横躺在台阶上,茶具散落一地的,还有穿着练功服倒在墙角旮旯的……七零八落,仿佛展示了灾难来临时无力抵抗的一幕,又或是快得令人无从反应。
京畿衙役们从里头不断抬出尸体,每一具都是表情惊恐,且焦黑焦黑,然而却没有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浑像是从里头烂出来似的,发出阵阵恶臭。
住在附近的亦或是听说的将最外面一圈围了起来,议论纷纷。
大抵是手段残忍,讨论恩仇等等。想想做生意的大多和气,何况这么个才在汴京城扎稳脚跟不久的戏班子,平日里还给街坊四邻送戏票子,突然遭逢这样惨事,着实叫人看着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