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晕开绯红色,若三月桃花明艳娇媚,叫人痴看。
咚的一声鼓点骤然落下。
戏台侧蹡蹡乐声随之而起。
一女子水袖翩飞,将将出场便博了个满堂彩。惊呼声不绝。
台下涌了里外三层的看客,‘晏姬’的呼声一重高过一重,令整个园子都沸腾了起来。
“能再一睹晏姬风采,当真是死也无憾了!”
“当年封箱,可不知让多少人伤心欲绝。”
“我怎记得当时说不再唱了。”
“有所不知了罢,我方才听,是戏院老板专程为一人请来的,就这一场,往后都不定再有机会。”
“谁这么大的面儿?”
议论声正从底下传来的,影影绰绰也能听个大概。
乔平暄反应半刻,才将目光从看台上收回,落在了宋吟晚身上,“昭昭,这人怕不是个疯子罢?”
要不然怎会做出这等疯狂事。
宋吟晚面色沉凝,目光越过重重,与戏台旁独坐的男人隔了人群对视。
一个冷面,一个笑着。
一个自持矜贵,一个偏生肆意快活。
宋吟晚忽而问:“二姐姐,你可信一见钟情?”
“嗯?……信罢。”
宋吟晚面无表情饮了口茶,良久才道:“若不是好色之徒,便是另有所谋。”
一出《云水岫》落幕。
西楼上人去楼空,余下百两。银货两讫。
宋吟晚步出戏园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地方她是不会再来了。一扭头,却是意外瞧见了一人。
待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站在了她对面。银灰素面软缎长袍,身姿修长挺拔若松柏,遮去了毒辣艳阳。
“夫人,这么巧?”
宋吟晚略略仰首,迎上一双清润笑眸。胸口淤堵的郁气就像酒瓶子突然磕个大洞,顷瞬间一滴不剩了,她弯起嘴角软软唤了声‘四叔’。
“四叔散步路过?”
“嗯。”
宋吟晚嘴角笑意更浓,故意使坏道:“从朱雀宫门?”
南辕北辙,哪是‘巧合’。
男人的窘迫只是一瞬,如是错觉,“戏看完了?”
“不看了。”都不若四叔这出戏好看。
“那一道回罢。”封鹤廷牵了宋吟晚离开时,身后传来满院掌声雷动。
尤是精彩。
第34章
“……为什么人间冤海深无底?为什么切齿冤仇是夫妻?”
词悲意切切,回荡于戏台楼阁。
渲染之下不少人抬袖抹眼。
可下一刻就叫东楼那当啷不绝的响动坏了情景,如此行径自然引得看客不满,却因底下黑压压守着的相府护卫不敢发作。
姜玉珠正在楼上拿着球玩儿,球不像蹴鞠用的,也不似绣球,只说了是投筐里中筹,隔空击中则会发出泠泠脆响,动静由此而来。
再新鲜没见过的东西,到了她手里,没一会儿就失了兴致。
“裴哥哥呢?”
“东家在底下送别晏姬,小姐且等等。”答话的小厮是管事连襟,侍候这位相府千金颇有心得,只能顺着不能拂逆。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堪比宋吟晚。
“不过一个戏子罢了。”姜玉珠皱了皱鼻子,颇是不乐意。
再如何都不过是个贱籍。
小厮暗暗抽口凉气,可不敢下这样定论。后起的角儿加起来都比不得晏姬鼎盛时风采,涣王一心求娶的奇女子。只可惜涣王命短,否则又岂是这样伤心结局。
“我问你,裴哥哥回来后可有,咳,可有什么人找?”姜玉珠并不管旁人所想,只问自己关心的。
这所谓的人,特指的是莺莺燕燕姑娘家。
小厮早就收过银钱打点,忙是摇头,“戏园子虽然不禁女流,可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大老爷们居多。这么些年,除了您以外就没见东家身边留过什么人。”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你又没同他一块游历去。”姜玉珠虽喜亦忧,动了情不免是患得患失。
“……”
姜玉珠一顿,又问:“裴哥哥是专程请人来唱?是为贵客?”
小厮点头。
姜玉珠眉梢浮起喜色,论尊贵,这楼里的哪个及得上她。
虽说是不爱看戏,可晏姬唱的她却是懂,你侬我侬的绵绵情意,若为她所作……少女娇作拨弄腕间的珊瑚镯,眉眼里尽是春情荡漾开去。
她八岁与裴徵相识,是他从悍匪刀下救她和母亲性命。温文尔雅,风流肆意,连父亲母亲都说裴哥哥不凡,必出身显贵。如太原陶家,孟州王氏之流,簪缨世族,却也多文人隐士。
只是裴徵喜好游历,久不在汴京,空叫她余一腔爱慕痴情。
眼下她将及笄,早打定了主意要脱去‘妹妹’头衔。
思及此,姜玉珠心头小鹿乱撞,可眼盼着就不见正主来。半刻后,正踏出扶手栏杆那探看,却瞧见等的人在旁边那楼。